拉曼没有亲手接,陆审确便躬身俯首等着,直到后面栾谷上来接过才重新站直了身子,退回了姚清规身后。
一时间室内静寂,便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原是如此。那姓陆的眼见着九岭关的守将被困,反倒转道去尚岭了,但是这到达时间竟然如此确定,你家主人又是怎么知晓的呢?”拉曼仍旧抓着信息的来源不放。
他锐利的眼睛竟然不去盯视姚清规,反倒像是认准了陆审确才是知道更多内情的那一个。
陆审确躬低头的时候忍不住往上扬了一下唇角,再起身来时竟是装也不装了,满脸俱是笑意:“看来拉曼大人确实慧眼独具,我家主人没选错人。我是主人从小养在身边的家奴,因而确实知道的比这位多些。至于为什么主人算得清楚时间,大抵是主人前不久命我等拿到了宣国的机密地图,那上面有条小路,虽无法一时便增员大批人马,走支精锐骑兵却是适宜的。”
拉曼看着她,也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四殿下原是与我一般打算,敢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陆审确垂眸恭敬道:“主人唤我阿审。至于这位姚公子,是主人不久前请来的幕僚,主人说您与他商榷,或有启发。”
说完便退了几步,安静沉默地站在了姚清规身后,仿佛完成了使命一般不在插话。
“既如此,栾谷,你去安排两位荣使……”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便听外面营里大乱,一众士兵皆在叫嚷,拉曼不满的蹙眉,本就生的浓密的眉毛一下子拧成了乱糟糟的一团,起身便朝着自己帐外走。
拉曼站起来极高,陆审确甚至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眼。
“吵什么吵?”拉曼问外面的士兵。
他的站位很刻意,前有拉曼堵住了出帐的门,后还站着另一位高壮的异族栾谷。
陆审确倒是不急,带着笑的脸看了一眼姚清规,不想他竟然格外沉得住气,手背在身后,一身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衣服都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内敛锋芒。
“大王,是邓巴克那边的营地上出了事儿。”
拉曼摸了摸自己浓密的胡子,终于舍得让开门的位置。
“这便是我家殿下给您的另一个机会了,希望您能替他保密。”陆审确很轻的说了一句,和姚清规朝着栓马处便走。
帐篷后面的寂静之处,魁星手上正拎着一颗敌军将领的首级,陆审确拨开那首级的发丝,一眼看见隐匿在其中的耳朵,便意识到这次事情还是安排的不够妥帖。
魁星没有前世的记忆,甚至于暗杀这行当也做的极少,以至于受了伤。
因此她暗杀的这个人并非是邓巴克,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副将,传说是二人为孪生兄弟,因此在二人未成年之前,弱势的那个便在耳骨上打了一只耳钉,防止继承人出错。
“你带着姓姚的先撤,后面的事不用你来管了,把肩膀养好。邓巴克没死,我去补刀。”说着这话,陆审确上了自己的马,便狠狠一夹马腹,挂在马身侧的长枪被她握在了手里。
陆审确打马便往营地里冲,因着还未到开拔之时,不少人仍未穿着甲胄,便四下里逃窜躲开飞马,但是没人约束且刚死了人的邓巴克部族却乱作一团。
纵马奔到另一处类似主帐的地方,陆审确远远便看见地上一片血的那处地方被团团围住,持刀的兵士众多,却未曾有人在马上。
陆审确笃定地一笑,让身下的神驹加速朝着最乱处去,她提枪扫开欲要来阻挡的人,士卒畏死者众,窜开的人不是少数,忠心的却也不少。
待到骑马入了邓巴克王帐附近时,她便毫无花哨地银枪一挑,把未及躲闪,呆呆地看着兄弟无头尸首的另外一位邓巴克,横枪一挑穿胸而过,横身架在了马上。为了防止他濒死反抗,还一脚踢掉了他手上那把弯刀。
陆审确确认这人没了威胁,她纵马继续朝前去了。
按照结营的原理,接近前营的地方难免有阻挡,毕竟这支队伍集结已久,前锋队处的突围难度要远远高于,此时再回身反常理的脱出,于是陆审确在甩掉身后之人一段距离之后,狠狠拨转马头之后杀了个回马枪。
热血溅在脸上的时候,陆审确意识到,自己真正从冰冷的宫闱之中逃离了。
这处战场的澎湃告诉她,她仍活着,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