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落在萧闻山身上的目光久了些,正巧被逮住。
萧闻山将茶盏搁置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道:“你又看我。”
虽并没有别的意思,可他如今说不得‘看我师弟好看这种话了’。
江随舟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看你又如何。”
大概还是压过了心头那抹异样感,言语间江随舟仍带了一些无赖的意味。
萧闻山也一直看着他,和梦境里的眼神相差无几,甚至多了几分炽热感。
他心乱一瞬,心道:萧闻山知道是他了吗?还是他同自己一样,并无太多记忆。
正当江随舟以为两人要这么两两相望下去时,跟前的人起身,落下一句:“你总是这样盯着我,我会误会。”
江随舟摸不着头脑:“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先前见过。”萧闻山嗓音沉沉,一字一句回道。
听上去颇有几分幽怨感,不过也只是一瞬。
江随舟倏地一愣,然而下一刻又听人道:“不过自然是不认识,若是认识,第一面便记得了。”
“……”不知为什么,这话若放旁人口中并无旁的意味,可从他师弟口中说出来,竟多了几分拈酸吃醋感。
江随舟有些心虚,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这一顿,两人之间静了片刻。
萧闻山知道是他,即使江随舟并没有抓到什么线索,可那句话,绝不会是他多想。
原本以为他师弟会直接将他认出,可偏偏没有。
即便最先没认出人的是他,记忆不全的也是他,江随舟还是有些气闷。
他看得出来萧闻山并非和他一样记忆有损,更看得出来,萧闻山在护着他。
他大可以同萧闻山直接说‘我记起来了’,但萧闻山没有这个打算,甚至有些回避。
江随舟记得上次便是如此,萧闻山以‘对此事并不感兴趣’回避他的试探。
早在萧闻山少年时,江随舟便已逐渐猜不透他是什么想法。
不曾想现在依旧如此。不肯认他,却处处跟着他。
为什么?凭什么?
江随舟心底倏然多了些道不明的酸麻,他还从未受过这等憋屈!
“为何生气?”
萧闻山垂眸盯着他,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帮人理一下发丝。
啪的一下,江随舟报复似得拍开,笑了下,不知是说给谁听:“我能生什么气?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罢了。”
即便被甩开,萧闻山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可牵动他情绪的存在。
淡淡的,从不在意什么。
江随舟心中的闷气又多了些。
他刚要下床,忽地脚腕一紧,眼前一晃,他师弟便蹲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闻山拉着脚踝,穿上了布靴。
脸上的燥意瞬间炸开,盖过郁气,他嘴角那抹强颜欢笑更是凝固。
江随舟实在笑不出来,这太怪了,睡前是他好师弟抱着去榻上的,睡醒也是人家拉过脚踝穿布靴。
虽说他师弟这般悉心,可他哪里还有师哥的样子!
他暗叹一声罪过罪过,竭力挣开萧闻山的手,可这小子力气比少年时大得多。
他全然将方才心中那点儿不愉快抛至九霄云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这是作甚?”
萧闻山从容不迫起身,乌眸透不出半点儿心思,道:“举手之劳,你先洗漱一番,我已叫了些吃食。”
江随舟眉心抽了抽,这算哪门子举手之劳?但他一想到萧闻山是自己师弟,心中古怪情绪便释怀了些。
一番修整后,萧闻山提了一些吃食上来。
打开餐盒,江随舟扫了一眼,其中尽是些他以前常吃的甜口,反倒没有一份咸甜口味的。
“你昨日话是何意?”萧闻山边布筷边说道。
江随舟这一觉虽睡的不久,可那些记忆纷繁杂乱,一时想不起自己还说过些什么。
他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那句他故意逗弄萧闻山的话,一时红了脸。
萧闻山将他神情尽收眼底,眼底多了抹笑意,提醒道:“你说招惹了人,有人要来追杀我们。”
江随舟这才想起,他是因言子归知道他们身份,才带着萧闻山从临竹段氏‘慌不择路’地走了。
言子归虽看着呆,但话不可全信。
若依他所言,那本宁安弟子录是自己‘跳’到跟前的,背后定有人一直跟着他们,而且,八九不离十是炼化尸身投入怨阵,引他们过去之人。
而此人目的也十分明显——扯出段家藏匿许久的‘丑闻’。
哪怕那些怨阵伤及无辜,想必那人也不会停下。
若是他没猜错,或许等‘段流云’尸身凑全之时,便知此人是何居心了。
只是这人未免太神出鬼没了些,总是跟着他们也就算了,竟能潜入临竹段氏。
向别人透露出他的身份,对那人有何好处?
见他若有所思却不答话,萧闻山抬眸看去。
“没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已经跑了?”江随舟一愣,又同往日那般说说笑笑,语气轻快,“就算真有人,萧…兄,我也绝不会弃你而不顾。”
不过他最在意的不是段流云尸身之事,而是萧闻山身上的因果怨。
那种东西究竟是怎么缠上他师弟的?
江随舟清楚得很,罪大恶极之事,萧闻山是绝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