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立刻就想到了扫把星这三个字,他果然是听到了。
不等他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袖口一紧,只见萧闻山牵起他有些宽大的袖口道:“那便我来请你,若你不嫌弃,去我那里如何?正巧天色晚了,顺带休息一晚也好。”
他的动作极轻极缓,好似对待什么易揉皱的宣纸那样,把人带走。
等江随舟反应过来,他已经错失了绝佳的拒绝机会,一路上但凡他有什么想离开的念头,身旁的人都会露出一幅垂眸欲泣的神色。
江随舟哑口无言。
-
萧闻山这人虽运气不行,但品味倒是绝佳。
屋宅不大,胜在文雅,排排苍翠欲滴的修竹临墙而立,看起来最高的那颗顶上还系着根儿红条,另一侧角落还有透澈的水池,旁边布有木椅,若静声观望片刻,还能窥得几道鱼尾,以及卷起的水花。
不起眼的小地方倒是将院落衬得多了些生机,此处应当是用阵法维持过,再往里面走些,江随舟只觉体内灵力恢复得更快了,这对他倒不是件坏事,还能在言时晖那边更顺利地藏匿自己。
江随舟看着萧闻山在空无一人的屋宅进进出出,忍不住问道:“萧兄,这里,只有你一人?”
萧闻山轻声解释道:“没人愿意来。”
江随舟:“……”
他就不该问,瞧瞧,又给人勾起来伤心事了。
萧闻山并未在意,时不时停下手中动作,见江随舟四处逛,便转身问道:“我去准备一些吃食,若是无事,能否帮我去那竹林东侧挖出一坛酒?”
被这样一张脸请求,很难拒绝。
江随舟先是短暂震惊了一下萧闻山还会做饭,接着又被那张丰神俊朗的仙颜晃了又晃,乖乖按照要求往那侧走去,还不忘询问:“酒上可有标记?”
萧闻山停下手中动作:“去了便知。”
江随舟疑惑,但还是去了。到了才发现那句‘去了便知’什么意思,只见埋酒的地方上面立了块儿木牌,上面还刻有几个略微歪扭的潇洒大字:好酒!
谁埋酒这样埋的,还立这么丑的字。江随舟看笑了,此地是有阵法作护,若是没有,行人路过好奇翻进来,岂不是一眼就看到了此处的东西?更别提一旁还放了挖酒用的木铲。
江随舟顺手拿起铲子,将那木牌拔去,三下五除二便找到了位置所在。他将酒拎出那一刻,酒的烈香掺和着桂花淡香,扑鼻而来。
饶是很少喝酒,江随舟也能感受到酿造这酒之人的用心之处。
他正欲起身,手中留下的灵力震了震,江随舟悄悄瞄了一眼萧闻山仍在忙,便转了个方向,分了一缕魂魄去探听他们谈话——
应当是在某处酒楼,还能清晰听到街上摊贩的吆喝声。
“我方才派人去查,得到的回复是,沧山近日并未派发任务。”这道声音一听就是左韫。
“可晚辈的确接到了,并未撒谎。”言时晖道。
左韫解释:“并未斥责你,你可知隐山那府邸是谁的?”
“不是段家分支的吗?”言子归道,“去的路上我还在一堆白骨中找到了他们的玉牌。”
左韫:“那处的分支早在百年前便绝了,你应当碰到了盗贼,那并非他家后人,我今日仔细派人查了一番才知,隐山此地当下没有段家分支存在。”
“什么??!”
左韫嗓音严肃起来:“而且,关于段家分支此案记载,这类邪祟会伪装成凡人或是修士,将其精魄、灵力吸食殆尽,和你说的白骨,脱不了干系。”
“……”
再之后便是与他身份有关的打听了,江随舟为免生事端,将附着其身的一丝魂魄收回。
若真如左韫所言,只能说那类邪祟重现,又或是……一直有这样的存在,只是未曾发现。既不是沧山左氏派的任务,又引着他们去,背后那人究竟有何用意?
他想不通。
江随舟摆弄了会儿木铲,而后拎起酒坛,低头闻了闻,冷不丁对上了不远处的萧闻山,吓得他险些将手里的酒坛给甩了。
那一瞬他好像在透过自己,怀念什么人。
江随舟讪讪一笑,提酒大步过去道:“我没想偷喝。”
他不说还好,一说萧闻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出现了几分狐疑。
“你什么表情?”江随舟怔怔一笑,指指自己,“我这般正直善良,像是那种挖完别人酿的酒,还未经允许偷偷喝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