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有些不确信。

他坐直了身子，来回摸索了一圈。

这绝对不是棉花应有的质感，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就卡在小熊玩偶的内部。

他拉开小熊背部的拉链，开始朝外掏棉花。指尖往里挤了几下，总算摸到了一个坚实的物件。

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个黑色硬盘。

叶晨心脏砰砰直跳，心想不会这么巧吧，莫非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录音硬盘？

他屏住呼吸，火急火燎地把硬盘插入笔记本电脑，然后戴上耳机。

眼前很快跳出了一段音频页面。

说话人的声音很熟悉，正是叶振生。只听他低声说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在车上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又是下雨天，她回不来了。”

“她是独生女，我老丈人也已经去世了，孩子也还小，名下的遗产大部分都会归我。”

“你先带着孩子，在外面避避风头。等我把她的葬礼办完，再过会儿时间，等财产和公司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就去把结婚证给领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还给我生了儿子，我怎么会亏待你？”

这份音频听起来断断续续，明显有人为剪辑过的痕迹。叶晨猜想妈妈应该是把涉及自己的部分给删去了。

他拨出硬盘,感觉自己仿佛握着一个烫手山芋。

说实话，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从来没有想到硬盘竟然近在咫尺。根本不需要可以去找，就藏在自己房间。

小熊歪歪斜斜地立在床单上，拉链的边缘处还开着线。

叶晨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他想起小时候，别的男孩子都喜欢玩具枪和玩具车，只有自己喜欢洋娃娃和布偶熊。当时有男孩嘲笑他，故意不跟他玩，还要他跟女孩子去玩过家家。

那时候他只觉得很委屈，没有人规定只有女孩子才可以玩布娃娃，也没有人规定只有男孩子才可以玩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孤立，于是回家抱头痛哭，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再遇见这群小孩，柳艳瞪着双眼，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直接把他们给吼开了。

她说：“你不喜欢玩具车还是洋娃娃，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儿子。”

在那年生日的时候，叶晨收到了一个玩具熊。

那时候小熊在他的眼里，其实很大很大，大到一只手抱不下。而现在，小熊在他的眼里，却是很小很小，小到一只手就可以托起。

柳艳在他心目中也是这样。

小时候的他，总觉得妈妈无所不能。而现在的他，只觉得妈妈世俗。

叶晨忽然意识到，柳艳不是生来就尖酸刻薄。她一开始并不会过度控制他的生活，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些琐碎而又拮据的生活，逐渐改变了她的性格。

她对于金钱的欲望，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开始膨胀发酵，最后演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叶晨觉得，他必须趁一切还来得及挽回，纠正妈妈曾经犯下的错误。

他将硬盘仔细收好，打算等叶问雪的订婚仪式结束以后，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从这天起，叶晨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就等着拿请帖参加仪式。这段时间里，柳艳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也没有再叫嚷着找叶问雪的麻烦，只是时不时地出门交际，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叶振生上次被威胁以后，也消停了许多，没了往日颐指气使的态度。

妈妈如此安分守己，也没有搞事情，叶晨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样的生活舒坦得格外可怕，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叶问雪举办订婚仪式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此时深秋已过，正值入冬，气温很低。叶晨早早出发，来到宴会厅门口。迎宾的服务生接过请帖，确认无误后，便鞠躬表示欢迎。

他心里头总有些不踏实，甚至回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柳艳没有跟过来，才稍微送了一口气。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订婚仪式。可对于他来说，确实艰难抉择后迈出的重大一步。

直到踏入宴会大厅，叶晨再次单手插进口袋里，确认录音硬盘没有任何问题，才彻底放下心。他环顾四周，远远看见叶问雪站在谢鸢旁边，跟围着的人说说笑笑，却没由来得感到迷茫。

他忍不住想，这件事对于叶问雪来说，会不会太过沉重？就好像他的到来，只是为了打破她眼前这份幸福。

叶晨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细想。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等订婚仪式结束。

与此同时，宴会厅那头的谢鸢，心情是前所未有地亢奋。自从上次叶问雪给他编了戒指，他就一直期盼着这天。虽然只是订婚，但他很想要把自己的喜欢公之于众。

曾经在女尊国的时候，他的身份配不上叶问雪，叶问雪却还是力排众议娶了他。现在如果还敢有人蹦出来反对这门亲事，他谢鸢决定第一个出面把这人叉出去。

谢鸢正浮想联翩，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只见王凯跟鬼上身似的，盯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王凯有气无力地说道：“呵呵，订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