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下来的?”
程又直依因身上伤疮被迫囿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整日里掰着指头过日子,一日一日就甚是难过不已,前日里老在跟前烦着的陆景宏被叫去到东宫当差以后,屋中就独剩了他一人,混着与他情势一般永不停歇的漫天茫茫白雪,心中只觉无趣无聊至极。如此硬生生耐熬了十数日,终于是无法忍耐地偷偷下到地上——
程又直想着只就趋步到门口看看雪也是好的,只要在先生回来以前再上到床榻上去罢了——
但或许是踌躇时刻过于长了,又或许是阴茫白雪难辨时刻,他刚才缓步行走至门口,一只脚还没来得及从门槛迈出去,劈头便就是这么一句,抬头对向出语之人,“先生——”,既是心虚又是惧怯,复又垂低下头去,呐呐言道,“阿偿知错了——”可还是大着胆子道,“阿偿——”。
话没说完,林昶已然冷哼了一声,“好了是么?”。
程又直心下犹豫至极,不知是哪样回复会更好一些,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毕竟他已经被抓到了‘面从心背’的一件事,要再加上一件,先生只怕很难就对他有好脸色了不说,只怕真得如同先前所说的——搔搔皮肉了,就即开口回答,“权是因先生顾料周全得当,阿偿身上伤疮此时俱都已愈合了,已然不影响行动了,但——”。
林昶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却还是问,“但什么?”。
程又直低着头,手中捏着一点衣角,慢慢道,“还没有好得完全,只怕、只怕还不能——”却又不往下说了,林昶闻之付之一笑,“你放心,我这阵子还忙着呢,没空笞挞教诫于你。”。
程又直心下不由一松,脸上梨涡滚动着珠光般的华彩,林昶望之不由失神了片刻,转即对自己生了怨怪,故意作色呵斥,“还不进来?!”目光向下一看,声色更加生冷了几分,“你还敢赤足行走?当真是不怕鞭杖,是么?”。
程又直闻言神色带上了慌乱,忙忙道,“没有没有,阿偿不是有意的,是床榻前没有鞋履,阿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