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是凌波的大课。金陵师大中有一类课程叫“大课”,所谓“大课”,也就是由一位老师授课,多个班级的学生共同听课。这节课讲授的是唐代文学,正对凌波的胃口,于是他早早地就起床和早就在宿舍楼下等候他的高卫军一起去了阶梯教室。中午时分,张宇提早地就来到了食堂,打了几份红烧肉以及其他一些好吃的饭菜,只等着凌波下课回来就可以开吃。坐在食堂里,张宇环顾了一下四周,有几对年轻的男女恋人正在腻歪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于是心里酸溜溜地想着:“妈的,神气什么,两个人都长成那样了还这么腻歪?跟大马猴似得。尤其那女的,比凌波的万分之一都不如,还搁这儿撒娇!”
转念又一想,纵然凌波如此出众,自己也不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如他们这般亲热,不免心里又沮丧起来,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咒骂起老天爷的不公来。正在他挤眉歪嘴小声咒骂之际,就见凌波和高卫军有说有笑地走进食堂,本来张宇正因为那几对情侣的腻歪而在气头上,看见这二人这般亲热地走进来,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起,一张脸寒了下来。
“你下课这么早?”因为食堂此刻人不多,凌波早就看见了张宇,“怎么,今天你是饿昏头了,一个人能吃这么多?”凌波看着张宇面前满满的菜,好奇地问道。
“都是给你打的菜。”张宇冷冷地说道:“给你补充点营养,让你脸上的伤好快一点。”
“啊,这么关心我啊?”凌波笑着,“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来,卫军,你也不用打菜了,咱俩都只买点米饭就成了,这菜太多,吃不完也浪费。”
高卫军看着张宇,咧着嘴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凌波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打米饭去。”说完就抢过凌波手中的饭盒,自己独自去厨窗排队买米饭。
“你什么意思啊?”见高卫军走远,张宇立刻就蹦了起来,“我是买给你一个人吃的,又没有他的份,你倒是大方,嗨,直接就做主让他也来吃了,你当我什么啊?空气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开福利院的!”
“别说那么难听,你这买这么多,够咱们仨吃的。”
“哎,我说凌波,那个高卫军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了,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呢?”
“不都是好朋友吗,有好东西要分享一下不是吗?”
“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管你吃好就成,他和我没半毛钱关系!我也犯不着关心他!你赶紧让他走人,我见了他就烦。”
“你怎么了今天?脾气这么爆?”凌波听张宇说出这番话,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
“没怎么,就是见到他心烦!”张宇吼道。
“张宇,你别闹了好不好,我刚才都邀请人家了,你现在要赶人家走?”
“他是你哪门子的祖宗,你得这么小心地照应着他?”
听到张宇这番话,凌波的脸由红到白,气得浑身哆嗦,“行,张宇,你行!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今天我不吃你的饭菜总行了吧?”
正说着,高卫军端着两个饭盒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凌波一把拉住高卫军说道:“走,我们自己打菜去,有钱人家的饭菜我们不吃!”
高卫军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两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张宇铁青着脸,凌波也是一脸傲慢。
“走!”凌波冷冷地说道,高卫军赶紧跟在凌波屁股后面走开了。
张宇气得干瞪眼,望着凌波的背影,一屁股坐下自己猛吃了两口红烧肉,却越想越气,于是起身把所有的饭菜都端了起来,走到食堂门口倒进了泔水桶。
“不吃就算,喂猪得了!”张宇恨恨地骂道,转身离开了食堂。
这边凌波和高卫军吃完午饭,一起回到了宿舍。
“老四回来了?”刘辉一见到凌波,就高兴地在宿舍里大声叫嚷着。
“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死你了!”庄新城操着一口皖南普通话,叽叽喳喳地说道。
“我这不就在我哥那两天嘛,你们就都这样想我呀?”凌波也笑着说道,转眼看见潘强躺在床上,想了想,主动走过去和潘强攀谈起来。还没等潘强反应过来,凌波就先微笑着开口道了歉,说自己那天确实有些冲动,请他原谅。潘强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也露出尴尬的表情来,虽然心里还搞不明白凌波此举的真实用意,但看到他那双真诚的眼睛,又当着满屋子人的面,也不好在发作什么,于是冷着脸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咕叽了一句没什么,便再也没了话语。倒是刘辉见状,心里明白凌波的用意,急忙笑着宽慰道:“好喽好喽,兄弟们都言归于好了啊,今后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有话大家好好说。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一个宿舍的,牙还经常咬到舌头呢,哪能记仇,是不是?”
凌波笑着附和了几句,高卫军嘴里小声咕哝了两下,到底没有大声说出来,只是翻眼看了看潘强,坐到自己床铺上转身面对着墙午睡了。
张宇堵着气回到了自己宿舍,一头扎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
“怎么了你这是?”曾晓东看张宇这样,担心地问。
“没事,好心被狗吃了!”张宇头也没抬,凶巴巴地说了句,曾晓东也没敢再多问。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张宇,“今晚,好像是凌波要演出吧?昨天听他讲过。”
这张宇头虽然在被子里,可曾晓东说的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猛的一愣:对呀,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差点忘记了。可是,这小子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这个态度,此刻他心里也实在是委屈得很。
“你不去观看么?”曾晓东见张宇不言语,又接着问。
“不去!”张宇生硬地甩出一句话。
晚上七点半,省文艺剧场,各个高校参加演出的学生济济一堂。高卫军、刘辉等几个兄弟也前来助战,唯独潘强没有来。李璇早就陪着凌波到了剧场,帮着凌波拎着演出要换的衣服,而凌波却还在后台紧张地排练,今晚他表演的曲目是肖邦练习曲中的《大海》。这首曲子不算太出名,但凌波却很喜欢它的大气磅礴。虽然凌波平时也经常弹起,但尽管如此,他今晚还是不敢大意。对于他来说,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必须达到完美。
李璇不住地看着手表,眼睛一直在瞅着门外,心里嘀咕着张宇怎么还不来,一直到凌波上台演出,仍然没有看到张宇的身影。
凌波的演出无疑是成功的,如海浪般翻滚的旋律在礼堂上空荡气回肠,引起了掌声无数。整个演出比赛结束后,凌波和李璇从剧场走出,遇见了刘辉他们几个兄弟。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同学加红颜知己,李璇!”凌波微笑着。
“大家好!”李璇大方地打着招呼。
“他们是我同寝室的死党,这是老大刘辉。”凌波接着介绍。
“你好,我们好像见过面的。”刘辉腼腆地笑着。
“见过?”李璇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结实的男孩子,仿佛记不起来了。
“你来过我们寝室,给凌波送过糕点。”刘辉接着说。
“哦,是的,有印象了!”李璇开口笑着,“很开心认识你们啊!”说完,主动伸出手,和刘辉大方地握了握。这下倒弄得刘辉满脸通红了,这么一个大小伙子,还是头一次握着女生的手,不禁感到脸红心跳。
几个人一起相拥走出剧场,李璇拉过凌波悄悄询问为什么今晚没有见到张宇。凌波也没有隐瞒,把张宇中午发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学给了李璇听。
“他这是疯了吧?”李璇听后诧异道:“也没见过有这样会吃醋的人啊?敢情他老家是山西的?祖传酿造老陈醋?”
凌波听了忍俊不住,李璇也跟着笑了起来,却猛一抬头看见不远的前方有一个人影,穿着一个连帽衫,还故意把帽子戴上,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特别扎眼。李璇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这个背影不用看脸,她也能猜出是谁。
李璇和凌波他们一路欢声笑语的走回学校,就要到女生宿舍楼时,刘辉突然有个提议:“今晚凌波成功演出,我提议这个周末一起去玄武湖公园,野餐聚会给凌波庆贺,怎么样?”
“这个提议太好了!”李璇第一个冲口而出,“算我一个啊!”
“放心,一定邀请你。”刘辉也朴实地笑着。
“用得着吗?”凌波小声对几个兄弟说。
“其实,我们真正的用意是想在一起吃喝一顿的,拿你说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最小的陆伟玩笑着说。
“那好吧,我都听你们的。”凌波耸了耸肩膀。
李璇和凌波他们告别后,独自朝女生宿舍走去。走到自己楼下,李璇掏出手机,拨通了张宇的电话:“你今晚干嘛去了?”
“哪儿也没去。”电话里传来故意做作出来的慵懒的声线。
“嗯......我今晚可能看错人了。”李璇故意忍住笑。
“那你肯定看错人了,我一直在宿舍,哪儿都没去。”张宇着急地辩解着。
“我说是看错你了么?我是想说我看到一个人,长得特像苏伟成。”李璇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张宇,你就使劲装吧,心里放不下人家,还拉不下你那张臭脸!”
李璇拿着手机笑弯了腰,当她直起腰的时候,笑容慢慢凝结了,心里暗想:“我这是遇见鬼了么?才说到谁就遇见谁!”
就见苏伟成站在女生楼下,低着头抽着烟,一个大男人愣是站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绰约风姿。李璇不安地挂掉张宇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去问道:“你在这里干吗?”
“等你。”
“有事?”
“没有,就是……想看看你。”
“伟成!”
“下面的话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会说什么……”苏伟成丢掉了手中的烟头,用脚尖死命地踩了踩,说道:“我就是想你,非常想,我控制不住自己。李璇,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伟成,我说过了,爱是不能勉强的,我对你,只有朋友的感觉。”
“是因为他么?是不是你还忘不了他?”
“谁?”
“张宇!”
“我说过了,我现在对张宇和对你的感觉都一样,都是朋友,你不要再多心了!”
苏伟成一把按住李璇的肩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璇的脸庞吼道:“你不要再撒谎了,你的眼睛一直在出卖你!你根本就是忘不了他!你说,我到底哪点不如他?”
“你可不可以冷静一下?”
“我不想冷静,我冷静不下来!”苏伟成绝望地喊着,突然搂住李璇,低下头就向自己日思夜想的唇吻去!
“苏伟成,你放开!”李璇在苏伟成怀里使劲挣扎着,终于用力推开他,狠狠地扇了苏伟成一个耳光!
“你给我滚!”李璇气疯了,两只眼睛泪光点点,也顾不上苏伟成什么反应,捂着脸转身跑进了宿舍,只留下苏伟成傻傻地站在楼下,在晚秋的夜风中孤独地伫立着。
李璇跑回宿舍,抹了一把眼泪,直接拿着毛巾跑去了洗漱间,把自己的嘴巴用肥皂连着洗了三遍,才悻悻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发呆。躺了一会,李璇越想越气恼,索性拿起手机无聊地翻看着。凌波的信息刚好不早不晚的进来:“本周六,寝室玄武湖聚会,邀你参加。”李璇看到信息,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点,回复了句:“没问题。”
凌波这会正在寝室和几个兄弟玩闹着,潘强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