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川忽然感到一阵痛楚,仿佛这座空荡荡的房子,突然变得更加辽阔,而他自己,却变得更加孤独。他站在窗前,闭上了眼睛,听着外面深夜的风声,仿佛听见自己心底无声的呐喊。
——
联系了旧日的房东,搬回了租住的小屋。
邹萍的双眼缓慢而专注地扫过每一处角落,目光触及那裂缝中的光影、陈旧的家具上落满的微尘,它们诉说着不曾发出的低语,那些时光中被忽略的瞬间。
没有狂热的激动,甚至没有隐约的心悸,她感到的只是那种令人安心的空白,是一种从外在桎梏中剥离后获得的平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拼命地想要赚钱,拯救自己也拯救母亲,过去的几个月,她努力地想要报答,纠结感情与代价。她好像没有一刻,心是安静的,也没有一刻,心是为自己而跳的。
窗外,世界如洪流般湍急,街上的行人如同不曾停歇的影子,来来去去,编织着生活的织锦。
她站在窗前,透过微微摇曳的窗纱凝视着街道。
她的呼吸放缓,心中如水面上的一圈圈涟漪,渐渐扩散开来。她领悟到,这个世界在她的离去和归来之间,从未改变,而真正改变的,只有她自己——她的心灵,不再寻求填补,外在的,内在的。
不知怎地,邹萍突然很想画一幅画。
画布前的空气静得几乎凝固。邹萍的手指轻轻地握住画笔,指尖的微颤让她的心跳也有些微弱的波动。
她的眼睛盯着画布,却并不真正看到它,仿佛她已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进入了那片被过去和现在交织的模糊之地。她画着自己——这个复杂的、挣扎中的自己——每一笔都带着某种隐约的痛感,每一次的勾勒,都是她灵魂深处未曾释怀的情感的流露。
画布上逐渐显现出一个面孔。
她不像唐禹川眼中的邹萍那般冷静与高远,却也相似地充满了些许忧郁的色调。
她的眼睛——那一双曾经明亮、清澈、充满锋芒的眼睛——如今被画得深沉且略带迷茫,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思索与孤独。她的嘴唇紧闭,线条锐利而僵硬,没有了以往的柔和与温暖。
邹萍没有特别强调任何一处细节,眼睛、鼻梁、嘴巴,都是模糊不清的轮廓,像是从她心底涌出的感情在画布上找不到容身之地,只能化作了不完整的影像。
她沉默地画着,仿佛每一笔都在将自己掩埋,又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过去的那些日子,唐禹川、那段关系,始终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轻轻地徘徊在她的心头。
她用笔触带走了那些不愿意再被想起的记忆,也用这种方式试图理解自己为何会那么做——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又为什么会选择回来。
她并不真正知道她在画什么,或许是在画她的孤独,或许是在画她心底未曾言说过的那份脆弱。
她的每一笔,都似乎在揭开一个新的问题,却又未曾找到答案。
她画的是一个不完美的邹萍,一个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邹萍,而不是那个被理想化的影像。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更多的是一层淡淡的疲惫,仿佛生活的重量让她无暇再去装扮自己,最终留下的只是空洞和寂寞。
邹萍放下画笔,望着那幅作品。她不再急于去评判它是否完美,甚至也不再想它是否会被别人欣赏。
对她而言,画这幅画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技巧和表现,它是一种无声的宣泄,是她从内心深处涌动出的声音,是她过去岁月的写照。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画出的不是一个理想中的自己,而是那个真实的邹萍——一位渴望自由、渴望解脱,却又被深深束缚的女人。
与此同时,几条街外,唐禹川的公寓里,光线温柔地透过落地窗洒在宽敞的客厅里,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氛围。他坐在一张高背的椅子上,神情专注,手中的画笔稳稳地悬在画布上,仿佛整个世界在他手中的每一笔中都被定格。
唐禹川的画布上,邹萍的形象已经初见雏形。
然而,就在此刻,画笔停在空白处,他凝视着眼前的她,眼睛沉寂,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他的画布上,邹萍的轮廓已经勾画出来了,然而她并不像他预期的那样完美。她的眼睛在画布上显得有些模糊,仿佛透过一层薄雾,难以看清。她的嘴唇微微翘起,似乎带着些许不安的笑意,却又不完全是笑。
画布上,她看起来似乎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邹萍,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邹萍。
唐禹川停了笔,眼神游移在画布上,思绪开始模糊。他并未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如此停顿。
夜色无声地蔓延开来,将一切笼罩在无形的幕布下。他靠在窗边,城市的灯光映在他冷峻的面庞上,如同时间的幻影。他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空虚,像是灵魂中少了一块,而那块空缺,是无法弥补的。
他们本是两条平行的线,偶然相交,只为在短暂的相遇中照亮彼此的孤独。而现在,彼此又恢复成了夜色中两道隐没的痕迹,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