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看着两幅截然不同的画像上写着的那个相同的名字,韩洌忽然发觉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开始跳得无比用力,震得自己的胸膛都隐隐作痛。
他再次回看锦盒内那份卷宗,终于从字里行间拼凑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故事。
二十年前的太子府大火并非偶然,而是筹谋已久。
有人借着这一场大火,将太子府中真正的太子带走,换成另一个冒名顶替之人。
真正的萧鸿烨,如今名为段玉书。
借着大火被调换去冒名顶替太子身份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可是他现在是“韩洌”。
所以现在太子府中的“萧鸿烨”到底是谁……
强烈的头痛突然袭来,像是某些被封存在他脑海中的记忆终于要冲破封印一般。
韩洌仿佛看到已经腐朽的屏风的另一边突然出现了烛火,火光映照中显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手臂上的飞鹰刺青隐隐作痛。
他立刻抽出身上短剑将那屏风一劈为二,烛火和人影也随之消失。
韩洌还以为自己已经将幻觉斩断,但是一转身又看到有一个人从更加幽深的黑暗中走出。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长衫上面用黑线织出一个展翅的飞鹰图腾。
男人足蹬黑靴,手上也带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裸露在外的皮肤。
男人的脸上,则是带着一个鹰头模样的金色面具。
韩洌从没见过这个男人。
但是他却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个男人。
以另一个身份,在另一个地方见过这个男人。
男人走近韩洌,对着韩洌伸出了他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
韩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男人的手是要摸自己的脸。
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同时男人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而后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男人也是他的幻觉。
剧烈的疼痛感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身体,韩洌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新鲜的血色在那张画了韩洌自己的画像上逐渐晕染开来,画中人和画外人都沾染了一样滚烫的血腥味。
“何人擅闯千仞卫禁地!”
突然传来的声音将韩洌已经逐渐远去的意识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密室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千仞卫高级杀手。
眼看那两人就要对自己刀剑相向,韩洌正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准备一战,但眼前的二人却突然倒在了地上。
韩洌试探着近前查看,发现那两人已经气绝身亡。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火花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金线,擦过韩洌的脸旁,直直落入密室之中。
那被一劈为二的屏风和旁边的锦盒瞬间便被点燃,火光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韩洌的身后跃动。
那两张画像被大火吞噬,全部化为灰烬。
如同二十年前那一夜,画中的两人原本的未来也同样被太子府中那一场大火吞噬,化为灰烬。
也许是因为火光,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有更多千仞卫高级杀手向着韩洌所在的密室而来。
韩洌别无选择,只能拼命逃离这里。
他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除了被灭口而死,只剩下一条路。
他这个曾经的假“萧鸿烨”要去找那个曾经的真“萧鸿烨”——
段玉书。
他要找回自己的过去,要查出幕后的真凶,要让自己和段玉书都回到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而不是作为一个说不出话的千仞卫低等杀手被灭口而死。
韩洌至此才想到,也许自己的失声,根本不那就不是天生失语。
而是因为自己早就已经被“灭口”过一次。
他并不只是失去了七岁以前的记忆,而是七岁以前的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段玉书的画像背后写了他现居北境,韩洌从未离开过辰国,更不知要如何去北境。
不过他确实直到最后也没能去到北境。
千仞卫的行动比韩洌预想中还要快得多,他才刚离开京城,在到达陵阳北郊的时候就遭到了数十名千仞卫精英的围攻。
韩洌也不知道到底这到底算不算上天庇佑,那一夜暴雨滂沱,雷电交加。
黑夜、暴雨和雷鸣打乱了敌人们的配合,让他能够在这些精英的手中多撑了一阵。
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敌过全部的敌人,倒在雨水和血水横流的地上。
就在韩洌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场大雨中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惨叫声。
他的敌人似乎在一个接一个被杀死。
他顾不上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更深黑夜和雨幕之中。
他早已分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前路通向哪里。他只是记着自己要活下去,要去找那个真正应该在太子府中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