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珹轻叹口气,道:“你是真不怕死?”
“我只是觉得这事过去得太快,看,连祠堂都到了。”
樊列指向前方,“顾依然姐姐的尸体……”
“晏家的下人应该已经帮着收尸了。”晏珹道,一刻不停往祠堂走。
然后熟练地打开密道,又先用火折子丢下去探路,隐约看到红光还在,便安心下去。
樊列在身后拿着烛台跟上。
“虫子都死了?”
这是顾依然得手后樊列第一次下来,也是首次看见这满地密密麻麻的虫尸,不禁咋舌,“这些虫子都是怎么养的?”
“牲畜的尸体,还有那些因胭脂红死去的人的尸体。”晏珹答。
两人靠着微弱的烛光继续往前,原本躺着的那具女尸果真已经不在。
女尸本是躺在一方石台上,现如今樊列拿着烛台下来,晏珹才发现石台旁边有东西。
“匕首上沾了血。”樊列也注意到,绕了几步,蹲在石台后方看那匕首,抬头问晏珹:“之前就有吗?”
晏珹想了想,摇头道:“不清楚,之前没仔细看过。”
说罢,两人又在周围仔细搜查。
晏珹心里琢磨,回去后不如接陈远望的便利,去探探陈家究竟想做什么。
就是不知道,经历这次的事情后还能不能那么轻松地见到陈远望。
“有封信。”樊列出声打断了晏珹的思路。
晏珹快步过去。
樊列一拆开信纸,晏珹见纸上字迹,不禁皱眉。
这字迹与韩氏的一模一样。
当时大理寺查看韩氏遗书,他也借机围观了几眼,韩氏某些字写得与常人不同,而且喜用连笔,看着不很工整。
“或许今日,我将葬身于这祠堂中,不知是否有有缘人可找到这遗书,将真相公之于众……我名韩薇,江州韩氏三女。”
樊列小声念道,话脚落在韩氏三女上便不再继续,看向晏珹道:“还真找着了。”
晏珹也没想到,继续看那书信。
大致是交代她死后要将孩子过继给晏家。
“据说韩氏与晏家主母情同姐妹,看来这是真的。”樊列喃喃。
晏珹没说话,那书信继续往下,他不禁瞪大双眼。
——藏无未死,出手救我,可惜我已经被盯上,藏无离开后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藏无未死。
韩氏死前竟然见过藏无?!
——我看见了不该看的,所以他们不会留我。
今日或将死于殷桃坳,若能存活,应可以藏匿于王家村。
祠堂密道……
后面不再有字迹。
“藏无……藏无是,一个人吗?”樊列问了一句。
晏珹刚想回答,突然听见一阵奇怪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是在祠堂外!
晏珹回头,跑向密道入口,樊列紧跟着。
两人从密道走出后,那呼救的声音变得明显,对视一眼都觉不妙,赶紧向村子方向奔去。
“有烟?”樊列突然一顿。
晏珹也愣住。
已是酉时,太阳落山。
血红天幕笼罩在山头之上。
橙色的火在山脚燃起,浓烟滚滚升起爬向半山腰,割裂天地间的赤色。
远远传来哀嚎,混杂在火种的爆裂声中,像是整座山濒死的呼救!
“他们,村子……”樊列一时愕然,说不出话。
晏珹又听到了脚步声,赶紧抓住樊列蹲下隐匿身形。
一群人上了山。
黑衣在山火里逆势上扬的风中猎猎作响。
晏珹瞪大眼,心中一阵恶寒。
大理寺黑鸦。
朝廷鹰犬。
他们竟是赶来,还放了一把的火。
村长说那些要离开的村民很快启程。
应该已经有人走了吧?
晏珹还在抱着侥幸心理。
却听为首的黑鸦突然发话。
“路上那些已经截杀,一个不准留,你们再在附近仔细搜索几遍。”
“是!”
晏珹没敢去看樊列,咬着牙,嘴里溢出些铁锈味也不松开。
他知道毒虫的事总要有“罪人”,因为这是梁帝钦定要给他安上的“嘉奖”,本想带着那个南疆人去顶罪,可还是晚了一步。
晏珹死死抓住樊列的衣角,半边身子都在因为用力而颤抖。
甚至于恍惚,觉得这就是一场噩梦,闭上眼不愿再看。
人命如草芥,功名似枯骨。
山火烧得格外旺盛。
灰烬散入黄泥后,殷桃坳,竟是一个也没留……
全村几十条人命,终成他功勋簿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