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钢丝在心上缓慢却残酷地来回拉扯割锯。
就在年大师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绷得快要断裂时,那道符终于落在他额上。体内调动起来的所有法力陡然一空,他引以为傲的一身修为竟荡然无踪!
年大师终于失了所有的风骨,双腿一软,连忙跪倒,颤声道:“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老神仙,求老神仙饶命。”
扈樱顿时皱眉道:“你才老呢!”
年大师倒也乖觉,忙赔笑改口:“是小妖口拙。仙子您正青春风华,求仙子您饶了小妖,小妖以后定当为仙子马首是瞻,粉身碎骨……”
他一面口中求饶,一面飞速思考怎样才能从扈樱手中保存自己。奈何他平日里虽巧舌如簧、智计百出,此时却偏偏蠢钝如猪,只能尽显谄媚讨饶。。
看着眼前这个迅速滑跪、满脸谄媚的妖,扈樱忽然失了兴致,扁了扁嘴,只道:“真没趣!”
她隔空拍出一掌,纸符化作一簇浅蓝火焰,片刻燃烬。
像是被猛地抽出了所有精气神,年大师顿觉浑身发软,陡然落了下去,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黏糊糊的啪嗒。
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他下意识地动了动,直到尾巴在地板上再次甩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声音时,他才发现自己已变回了原形。
靴尖轻轻踢了踢这条足足有两米长的鲶鱼,没能踢动。
扈樱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长这么重的鲶鱼呢,不知道一锅炖不炖得下?”
鲶鱼精慌得连连扑腾,一头一尾急地直翘,长长的胡须在空中甩得只剩残影:“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仙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妖吧。以后您但有何吩咐,小妖都愿肝脑涂地。”
扈樱轻哼一声:“那就涂地吧。”
鲶鱼精顿时一僵,大张着嘴,真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干涸得无法呼吸。
扈樱意兴阑珊,转头去瞧敖仲:“该怎样就怎样吧。”
“好,我再问几句。”敖仲笑看着她,随手一指一旁的太师椅,“你先坐会儿。”
他原本敛去了所有气势,见扈樱坐下后才重新低头看向地上的鲶鱼。转头瞬间,笑容消失,威压顿释。
鲶鱼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随后竟克制不住地越颤越厉害。
敖仲声音淡淡地问:“符制卸气术是谁教的?”
鲶鱼精抖得连回话都不利索了,短短的几个字硬生生地磕巴了有一分钟:“是……是……位……老……前辈。”
敖仲不耐烦等他这般不着要领,沉下脸道:“说清楚。”
鲶鱼精本就没义气风骨,立刻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交代起来。只可惜他心中恐惧太甚,说得不仅结巴,还颠三倒四,扈樱和敖仲听了许久才费力弄清来由。
鲶鱼精口中的老前辈是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长相普通毫无特色,在一个月前的某一日深夜凭空出现在鲶鱼精面前。
鲶鱼精特意强调:“他不似二位神仙这样俊朗美貌,他长得平平无奇,扔人堆里都寻不出来。但声音略有些特色,倒也不是不好听,只是单听声音有些男女莫辨。”
鲶鱼精当时尚未睡,见这做派,知道遇见了高人,立即虚心下拜。老前辈道自己曾受人恩惠,所以在上苍前立了誓言,每隔百年会随机挑选有缘人传道。
于是,鲶鱼精作为百年一遇的有缘人,幸运地跟随老前辈学习了三日术法。
鲶鱼精道:“那位老前辈展示了许多法术,但小妖愚钝,一时都记不住,三天只学会了符制卸气术。”
第三天,鲶鱼精正苦留老前辈再多盘桓几日时,贺家再次求见。
他原不耐烦此时见贺家,正要找理由婉拒,是老前辈叹一声:“罢了,瞧你如此诚心,我且多留半日,替你瞧一瞧为人解难时有何不足。”
贺家已经来求过多次,鲶鱼精已经动了心,曾偷偷替他们算了算,却参不透原因。
贺家无论阴宅阳宅风水都极好,家族必定蒸蒸日上。贺家人的八字面相也都不错,特别是贺老爷子和贺家小少爷,一个一生富贵尊荣;一个命中必得贵人相助,更上一层。可偏偏贺家这一年命途坎坷,有行至顶峰陡然落崖之势。
鲶鱼精也不瞒老前辈,将自己的困惑一一说清。
老前辈到底是老前辈,细细瞧了一回,又叉着指卜算了一番,就胸有成竹地一笑,告诉了他原因,又一番嘱咐该如何应对,听闻他不会避人耳目,又传了一套结界阵法。
鲶鱼精道:“起初我也是不敢的,但那位老前辈……”
说话间,他不忘努力瞪圆鱼眼去瞧扈樱和敖仲。这位置倒也巧,扈樱和敖仲恰好一左一右在他两旁,瞧得正正的。两只眼觑见神色不对,他立时改口道:“是那男的,那男的本事比我大,我当时就鬼迷了心窍,就什么都听了他的。小妖我知道错了,不该听他谗言,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二位饶我这回吧。”
敖仲问:“既然教了你三天,他可留下东西?”
鲶鱼精立刻摇头,灰心丧气答道:“没有……”
敖仲想了想,随手捻诀将鲶鱼精重新变回了人模样,吩咐道:“你画道那卸气术的符给我。”
鲶鱼精忙不迭地取了符纸认认真真地画了道符,恭恭敬敬地递给敖仲。
扈樱一时好奇,凑过来瞧了又瞧,很是疑惑。好容易忍到敖仲喊了下属将鲶鱼精带走后,她迫不及待地问:“你要这个作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