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黑云如织,连成一片厚重深海。
整片冰原光线暗了下去,茫茫大雪于昏暗中飘飞。
金丹期的劫云不该如此厚重,玄光宗弟子大惊,握着佩剑不敢再上前。
郁安对着那些人招手,“诸位也是想坚守道义,助无折师弟渡劫?”
狂风吹动他的发丝,将那张苍白容颜完全展露人前。
那明亮的眼睛满是跃跃欲试,让众人知晓他并非说笑。
徐关等人如临大敌,退到了数丈外的地界。
中心的灰黑色云层累积得很厚,层层叠叠,隐约看得到紫色电光。
雷声愈响,由远及近。
自解开修为禁制后,薛无折陷入沉默,仰面看了眼空中劫云,而后松开了郁安的手。
他冷漠地吐出一个字:“走。”
郁安不紧不慢活动了一下手腕,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兀自对着躲远了的徐关等人抬了抬下巴。
“雷劫将至,诸位还不走?”
众人犹豫着不肯走。
徐关握紧了剑,眼神死死落在二人身上,似乎不愿善罢甘休。
可再怎么不甘心,在第一道劫雷落下的时候,这群人还是逃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道天雷就声势浩大,猛烈劈下时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势,将平整冰面砸出数丈深坑。
这实在不像是金丹期该有的劫雷,似乎是天道对薛无折有意压制修为、企图干预规则的惩戒。
祸福相依,若是顺利渡劫,则境界大稳跻身元婴强者不在话下;若是渡劫失败,轻则境界大退,重则危及性命。
郁安闪身避到一边,也被余波震得气血翻涌。
偏生此时体内吞星珠也察觉到薛无折外溢的灵力,又在一阵阵发烫。
内外都灵力紊乱,郁安在寒风中勉力站稳,目光一错不错注视着中心的薛无折。
这人先前在追击时负了伤,此刻渡劫恐怕也不轻松。
转眼间,又是几道天雷落下。
余波太盛,郁安被震得眼前发黑,身体无力只能撑在冰面上。
劫云中心的薛无折孑然屹立,一身染血长衫无畏风雪。
紫光雷电劈下,那柄本命灵剑却绽发银辉,施展出浩荡剑意直指雷云。
天雷一道强过一道,发出的惊响甚至惊动了百里之外冥霜谷的人。
修补结界的冥霜谷主望着蔓延至此的黑云,发出一声轻蔑冷笑。
“不知死活。”
敢在那片灵力反制之处渡劫突破,没了护身法器还想负伤顶下这九重雷劫,当真是个亡命之徒。
郁安也觉得薛无折很疯,可这也是二人眼下破局的最快方法了。
凭着一颗吞星珠,他们是打不退玄光宗那几个元婴期的。
能做的唯有突破、变强。
引来雷劫是震退旁人的有效途径,此劫过后修为大增,薛无折会轻松很多。
关键在于,薛无折是否能挺过此劫。
对方是新任气运之子,郁安不应该太过担心。
可那道雪色孤影于闪耀天雷之下伫立,连本命剑都被惊雷劈得剑身震颤,让郁安视线久久不能移开。
一道道惊雷将冰封天地照得大亮,如坠面陨星。
郁安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眉心微皱。
他体内的吞星珠感知到薛无折的困境,疯狂地汲取对方外泄的灵力,令作为宿体的郁安成为过渡容器,浑身灵脉被扩充数倍,吸纳天地灵力。
如此聚灵吞纳,珠子灼热起来,似乎随时准备破体而出,重新供主人驱使。
反噬太重,郁安眉头紧蹙,脊背微弯撑在了冰面上,手臂渐渐无力。
视线一低再低,有限的视野被雷光映亮,郁安最后的目之所及是那片被劈得碎裂的冰面。
原来冰面之下,是一片无生机的雪色荒漠。
最后一道天雷以摧枯拉朽之势劈下,这方天地有一瞬寂然。
狂劲北风吹刮着从焦土中走出的人,那身楚楚衣冠沾满黑灰,与蜿蜒而下的血迹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出本来的整洁。
刚结出的元婴金光明亮,薛无折却无心细看,顶着几乎贯穿脊背的雷伤,脚步平稳地走向冰面另一头的郁安。
霜雪落在昏迷的人眼睫上,于劲风下散成水光,顺着皮肤缓缓滚落。
薛无折看着那道水痕干去,而后半跪下去,漫不经心替对方将新落下的雪花擦去。
触碰到的皮肤是滚烫的,薛无折看了一眼对方被自己指尖擦黑的面颊,嘴角一扯。
“师尊,怎么又快死了啊……”
这句恶意的调侃没得到任何回应,薛无折自觉无趣。
雷雷劫过后追兵将至,他伸手将人抱了起来,走入凛冽寒风中。
步伐沉稳,但速度却不慢。
很快,褴褛但从容的身影消失于这片暮色四合的冰域。
吞星珠刚开始异动不休,渐渐感知到主人的不喜,便不敢造次安静了下去。
不必再受反噬之苦,怀中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可脸色依旧难看,似乎比漫天飞雪还要白上几分。
离开压制修为的雪原后,薛无折本想故技重施直接将郁安丢进灵戒里,低眸看这人一副快死模样,耐着性子放轻动作,将人好端端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