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心头都是一跳。
内史刚想让郁安慎言,可觑了一眼御史平静脸色,又默默住了嘴。
于是郁安不受影响,“资质一般,又多疑狭隘,这样的人登上王位,威名加身,恃凌百官,于家于国都非好事。”
廷尉面露难色,“这……”
御史大夫饮尽茶水,重新看向郁安,“殿下想说什么?”
从前他只知公主素来以美貌出名,纵是偶有问政也只怕是一时兴起,如今看来是小瞧对方了。
郁安直视着他的双眼,“储君之位能者居之,太子无能,就退位让贤。”
御史大夫沉稳冷硬的脸上浮现出的笑意。
“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太子昏庸。”
郁安理袖起身,落在几人身上的目光沉静如水,“储君之位就该换我来坐。”
内史一时没控制住表情,“您?!——您是女子……”
廷尉也惊住了,很快劝道:“殿下请再想想,月耀国虽有女皇先例,但被人诟病太多,不出两世也都换成了男子。您若要如此,恐怕难堵悠悠众口……”
郁安只是微笑,忽然将披风系带一解。
几人目光一凝。
只见那镶着狐毛的领口散开,露出毫无遮掩的白皙脖颈。
“公主”对他们展颜,脖上喉结突起的痕迹却明显。
“如此,诸位可安心了?”
且不知那日发现公主是男儿身的三位高官内心是如何惊涛骇浪,面上几经变化,都难掩恍惚。
御史大夫搁下茶盏,只说容他们几人再回去想想。
郁安含笑答应了。
考虑也需要时间,感谢梁嗣在此期间依旧无所作为,临近年关处理完国君交代的事就只顾着享受拥戴。
郁安没闲在府中,总是披着氅衣外出。
如今在人前露面,他也着男装,熟知公主样貌的百姓猛然一见,也只是感慨此人身量气度都很眼熟,不会过多联想。
于是民间街头巷尾又有传言,有位谦和雅正的大人物体恤民情,乐善好施,冬日大雪凛然时,自掏腰包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大人物生了一副好面貌,既有才华,又善朝政,言谈见解深受读书人追捧。
不只是哪里走漏的消息,这位大人物和靠近南边的郁姓富商有些关联,不是郁氏富商本人,就是管家人。
有和大人物打过交道的人站出来说,大人物好像确实姓郁。
这就将消息坐实了。
郁安听说后,要范泉去澄清此事,商户是礼肃的,他靠着名姓征用了,实在不算仁义。
范泉道:“主上早已吩咐过,商户都归殿下,名号与钱财都随殿下征用。”
开始不说,可能是怕郁安拒绝。
郁安想到这点,微微挑眉,“这算什么?”
看着靠在窗边打扮成清雅少年的郁安,范泉开口时自己迟疑:“算是……聘礼?”
主上的小青梅癖好奇特,喜穿男装,以至于范泉偶然看着那张雌雄难辨的漂亮脸蛋,都有些分不清对方真身。
对于聘礼的说法,郁安不置可否。
近来收到麟茂来信,礼肃说年底事忙,一有空闲就会过来看他。
从对方偶有提及的只言片语来看,礼肃那边情势还算乐观,应该真是年底事忙,被诸事缠身了吧。
被郁安挂念的某人,此刻正面无表情拨开垂幕。
曾经气焰嚣张的宫妃已经被逼到墙角,“陛下驾崩前已经拟旨传位,礼肃你如此不服,是要造反吗?!”
礼肃拨弄着冷剑,“国君死因未明,尸骨未寒,尔等却急着召集轻骑拥立新君。而今算造反的,是娘娘。”
剑上鲜血犹在,不知是怎么突破重围杀过来的。
宫妃恨恨地瞪过来,丹红的指甲指着礼肃,“荒谬!我儿乃是名正言顺!是你狼子野心,恬不知耻想要取而代之……”
礼肃眸光平静,“立长立贤,若论礼法,我当即位。”
宫妃大喝:“你做梦!——”
礼肃神色不变,剑锋直指抓着匕首冲上来的人。
宫妃被钉在原地。
提剑直指她的要害,青年眼眸漆黑,缓声道:“不要以为时过境迁,某些东西就消失不见了。皇妃做了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你是说你母妃的事?”宫妃娇艳一笑,眼神恨然,“是她碍事,怪不得我。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你若是要怪,就去怪他!”
“所以说,你们都该死。”
“……”
“但死是解脱,我会让你们活着的。感恩戴德也好,诅咒痛骂也罢,都没关系。”
语调渐低微不可闻,幕帘上后血味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