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季远早就对阁楼的格局牢记于心,从来都是独立完成自己的身体清洁工作,饶是有视力缺陷也完全用不着其他人在旁边添乱。
不需要,也没必要。
没想到已经是成年人了还会被当小孩照顾,他像是难以置信,“你是认真的吗?”
逃犯握住他的小臂,用实际行动表明决心。
“我想帮你洗。”
季远冷静道:“不用了。”
“可是我想,”逃犯语气幽微,“我想,季远。”
每当他用出这种语调说话,就意味着事情没有商量。
但这次季远没有退让,“不行,我不同意。”
逃犯歪了歪头,“为什么?”
他顺着季远颤栗的的脊背往下摸,勾着他的腰把人抱进怀里,“明明都同意亲脸了,为什么不同意让我帮你洗澡?”
季远身体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坚持着说:“人应该有隐私。”
逃犯低声一笑,没再说话,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季远用力挣扎,“你不要这样!我没有答应!”
逃犯对他这点力气毫不在意,抱着他大步流星往浴室走,抽空在那张气得发红的脸上亲了一口。
一向温吞的季远恼火至极,目不能视只能伸手胡乱地打他。
指甲刮在皮肉上,留下几道渗血的红痕。
逃犯并不在意,就当是被调皮的家猫抓了。
他顺畅地走进了浴室,将季远放在墙边,转身去给浴缸放水,在水位升高的间隙,随手从柜子里捞出一颗沐浴球丢进去。
净澈透明的水面立即染上绯色,色彩层层散开,犹如草木枝叶破土而出般疯狂生长。
闻着鼻尖溢满的玫瑰味,季远挪动脚步,摸索着墙面往浴室外移去。
逃犯好像很轻易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关了水后闪身上前将季远堵在门口。
季远怎么用力都甩不开他的手,眉宇间的褶皱加深,“放开。”
逃犯听话放开了他的手,又伸手去解他衣服上的纽扣。
季远立即攥住逃犯乱碰的手,抬起那双白翳层叠的眼睛对着这人所在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警告他:“别做让我讨厌的事情。”
“你讨厌我吗?”逃犯看着他的眼睛。
季远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揣摩不了那语句里的情绪,将问题抛还给他:“你说呢?”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哪怕逃犯再不懂感情也感知得到。
他越过了这个问题,沉着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才拒绝。”
没等来季远的回音,逃犯开始用逆向思维反推:“那么,是不是只要你爱上我,你就愿意接受这些事了?”
他严阵以待的语气令季远冷笑,“是!但我不会爱你。”
逃犯沉声说:“你会的。”
季远没心情和他争,干脆闭了嘴。
逃犯完全看不懂他的脸色,很认真地问:“你怎样才能喜欢我?”
季远想说“怎么都不可能喜欢”,但很快想到什么,面部表情柔和下去。
他温声开口:“首先,你应该尊重我的意愿。”
......
逃犯在让季远爱上自己这件事上表现出高度认真的好学态度,一改随心所欲的作风,在很多时候都对季远言听计从。
季远很聪明,将自己的自由一点一点从逃犯的手里夺回来,每每提出的要求都卡在让逃犯难以接受又不至于翻脸无情的位置。
每当逃犯蠢蠢欲动反骨冒出的时候,季远又能很快放缓态度,说个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哄人的语气又轻又柔。
逃犯知道这份温和的态度,不过是技巧高超的伪装。
但他从不说破,只是眸光沉沉地注视着那双令他着迷的眼睛,听话地完成他要做的事,然后看着季远对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些笑容的相似程度很高,嘴角上扬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逃犯并不觉得敷衍,至少比冷言冷语来得温和可亲。
因为一次次退让,逃犯失去了给季远穿衣喂饭的权利,不能再全凭心意触摸亲吻对方,甚至渐渐地不被允许进入季远所在的阁楼,一天到晚除了送饭时间连季远的面都见不着。
不能见季远,逃犯表现得越发焦躁。
他开始清楚,这不是因为没有亲自喂养宠物而生出的憋屈烦躁,而是源于更深层的、让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情感。
这份情感,让他在见不到季远的每分每刻都觉得烦躁,以至于寝食难安得像个走钢丝的人。
他疑惑地将自己的感觉描述给季远,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正在翻阅盲文书的季远指尖顿住,隔了几秒才笑了一声,“这是因为喜欢啊。你不是很喜欢我吗?先生。”
逃犯看着他柔和的微笑,明白事情失控了。
他因为这人一个简单的笑,烦躁全消,胸膛鼓噪。
像是身处黑暗的人突然来到阳光下,闻到暖阳中的花香。
原来季远早已不是宠物,他是逃犯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