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烺少有的迟疑了一下,回道:“不是。”
事实上,他早忘了这伤的来由,但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处与其他的伤口不同。
郁安不说话了。
小公子眸中翻涌着的情绪太多,多数都是秋烺看不懂的。
但他能分辨出那些感情的好坏,清楚对方陷入了低迷的心绪。
能做的太少,秋烺凭借本能扶住郁安的下颚靠近吻他。
这个绵长又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唤回了郁安的理智。
看着小公子清明的眼睛,秋烺哑声道:“别怕。”
怎么会怕呢……
郁安摇摇头,重新展露轻松的笑颜。
他抛开那点伤感,神色如常地问道:“秋烺哥哥总是这样体贴么?”
很少被人用“体贴”这个词形容,纵使秋烺有一刹觉得新奇,也做不出回应,只能在游走在肌肤上的亲吻里呼吸愈沉。
偏生郁安察觉到某些悄无声息的变化,还坏心思地问他:“秋烺哥哥为何不说话?”
乐衷于欣赏秋烺隐忍难捱的神情,郁安再说话时,直起身凑近了对方的耳畔,“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只对我如此呢?”
一句话刚刚问完,他腰肢一紧,下一秒天旋地转,再回神时背后已经抵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压住他的人表情冷静,只一双眼眸波涛汹涌,像是酝酿了一场盛大风暴。
在骤雨降临之前,郁安听到了对方低哑的嗓音——
“你知道答案的,郁安。”
黑幕降临后,有条清澈的溪流自高山下淌,路上畅通无阻流至中游的河中湖时,卷起了一块亘古沉湖的巨石。
四面水花裹着那块黑色岩石,欢乐的溪流对巨石说:“跟我走吧,石头哥哥。要听我的话,石头哥哥。”
早就远离世俗喧嚣的巨石不言,被强行带上了这条水之旅途。
任由清亮的水流冲击身体,它自始至终沉默着。
它和溪流一起看过月亮也受过日晒,彼此陪伴着往旅途的终点去。
溪流问它:“石头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收不到巨石的回答,满心好奇的溪流誓不罢休。
于是它用更猛烈的水波冲击着巨石坚硬的躯壳,试图通过嬉闹找出对方的弱点,引诱对方开口。
巨石任水流滑过自己每道体表缝隙,仿佛向来逆来顺受似的。
渐渐的,溪流习惯了巨石的沉默,也便不忍心再欺负这闷葫芦,只温柔地推着这块石头往大海去。
平静的日子在某夜被打破,本该进入旅行后半段的溪流来到了河道狭窄处,一路裹挟的巨石刚好堵在唯一的出口处。
水流凝滞,在石头上方聚成平河。
从未受阻的溪流感到难受,对巨石撒娇道:“石头哥哥放我走吧——”
素来迁就它的巨石这次却态度强硬地堵在出口处,冷漠地看着陷入滞缓困境的溪流。
它问道:“很难受吗?”
溪流来不及惊讶这块石头居然会开口说话,身体不能自由流动,只能发出颤抖的回音:“当然……当然难受啦……”
巨石不退不让堵在原地,耳边是溪流逐渐藏不住的呻吟,不免由内而外地紧绷着身体。
难捱的溪流没再有闲心关注对方的状况,只走投无路地拍打着石块坚硬的体表,妄图从那偶尔冲过石面的水流里获得安慰。
但这点安慰远远不够。
溪流只能徒劳地靠着那块石头,由一开始的挣扎到后来脱力的轻抚,难受到极致只能发出可怜的哀求:“石头哥哥,你放了我……”
“前方就是下游平原了,那时你的力量不足以再带动我。”
看出同伴已经快到极限,巨石没将心底的心软丝毫表现出来,只用更沉哑的声音说着话,“所以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一是把我留在平原之前而你获得自由,二是我们一起堵在这里,谁也不用再前进。你要选哪个?”
停泊的溪流痛苦得只能发出呜咽,却还是认真听完了巨石的话。
说话只能靠蓄力,它带着哭腔回答:“……我要和你留在这里。”
“……为何?”
“是我带你来的,我会为你负责。”
巨石道:“可若你被堵在这里不能汇入江海,最终只会被烈日照成干河。而我,在哪里都是一样。”
溪流虚弱得声音完全低了下去:“……不行,我不能把你留下。”
“为何?”
“因为、因为我很喜欢你。”
一句真假难辨的告白,让如山伫立的巨石让开一条缝隙,积攒的水流立刻从那道出口倾泻而出。
重获自由的溪流向前淌去,巨石也再次放松自己,随着水流而去。
“我……也喜欢你。”
良久,巨石说。
溪流和巨石重新踏上旅途,前路是坎坷还是顺遂?最后又能不能汇入江海共看波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