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秋烺呼吸依旧平顺,对所有风雨都不为所动。
“你不热吗?秋烺哥哥。”
如是问着,郁安伸手,登徒子似的摸了一把那截好看的下巴。
秋烺转眸看来,似有冷脸的趋势。
郁安及时缩回手,义正言辞地解释说:“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出汗。”
这个理由破绽百出,出汗与否不必手量,目测即可。
秋烺没去追究小公子言语的漏洞,不厌其烦地漠然道:“我不怕热。”
郁安手撑板面坐直身体,感慨道:“真好呀!”
烈日炎炎,坐在马车前板不受日照,迎面是马匹驾车带来的轻风。
挂在边缘的铃铛叮叮当当响着,奏成一曲永不断歇的和谐乐章。
郁安静静听着,手掌后撑,看向湛蓝的远天。
却不知原本专心驾车的人,微微侧目,视线时时停在他身上,透露出点点珍重。
那分特殊的情绪和拂面的风一起,掺杂在铃铛声里,消弭于少年身侧。
抵达山庄时已是夕阳西下。
郁安在前板没坐过一个时辰,就借着犯困的由头脑袋一点一点倒向秋烺。
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这份伪装,银面侍者不发一言,只在他靠过来的时候放松肩膀,给他留出最舒适的位置。
郁安忍住笑意,还没在那宽厚的肩膀上靠实,就听见车内郁宁的呼唤。
独处时刻结束了,他只是遗憾地对秋烺道句失陪,撑起身子进车厢继续看书了。
所以郁安没看清后一段路的风景,在听见秋烺沙哑的声音后,从车厢里探出身。
望着被天边红霞照出色泽的山庄大门,他自语道:“到了吗?”
先下车的秋烺对他伸出一只手,回道:“嗯。”
郁安知道这是要扶自己的意思,也不逞强,很顺从地搭上那只冷玉般的手,轻巧地跳下马车。
待他站稳了身形,搬着梯子宫人才姗姗来迟。
摆好阶梯,罩着幕篱的郁宁才掀开车帘,慢慢下了马车。
自她露面,车边二人牵着的手立即心照不宣地分开。
郁安若无其事地迎向郁宁:“阿姊。”
姐弟二人商议着先和太尉夫妇汇合,再寻住处安顿行李。
一架又一驾马车停在门口,一波一波达官贵人下车走来,郁安不着痕迹将郁宁护在身后。
郁宁忍俊不禁地喊了他一声:“安儿。”
郁安认真道:“我要保护阿姊的。”
郁宁心有触动,也知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的名声不怎么好听,难保不会有人前来挑衅,弟弟如此做也只是担心她。
说不出呵斥的话,她抿起唇角,轻声道:“先去找父亲和母亲吧。”
郁安应了好,对不远处的秋烺递去一个眼神。
银面侍者对他颔首,示意自己会避开人群跟来。
太尉夫妻的马车还在后面,姐弟俩在下了车的人群里穿行,郁安惹眼的脸吸引了一众目光,嘲弄的,不怀好意的,都不怎么善良。
郁安只当没看到,领着郁宁走到边上的树荫下,等着新来的马车带来双亲。
不出片刻,又一架豪华的马车抵达。
郁安看着上面尚书府的标志,暗道不妙。
他正想带着郁宁避一避,只见那架马车车门一开,蒙面的蓝裙少女已经从中出来。
她先是望了眼天色,低声咳了一下,视线就往这边投来,眼尖至极地看见来两个离去的相似背影。
她双眸一动,慢声喊道:“阿宁。”
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让附近的人都听清。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郁宁定住脚步,隔着幕篱看向郁安。
知道是躲不过了,郁安低声安抚她:“阿姊莫怕。”
长幼颠倒的错乱感让郁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眼眸酸涩。
她点了点头,和弟弟一起转过了身。
而萧语蓉已经下了车,提着裙子小步跑到二人面前。
走近了才觉得无措似的,萧语蓉顶着郁安冷漠的注视,涨红了脸和郁宁寒暄:“阿宁,你也来了啊……”
这话说得不怎么走心,未免有奚落郁宁处境的嫌疑。
郁宁明白这位多年好友的不善言辞,也便不去计较:“是。”
萧语蓉松了口气:“你能来,我很欢喜。这些日子我忧心难寐。如今见到阿宁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些……”
语句因为身后笼罩的阴影断掉。
萧语蓉转身,看见了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萧玮舟。
她下意识露出一个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