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老家主端坐主位,正挂着眼镜看报纸。
走近后,郁安乖顺开口:“爷爷。”
听见青年人打招呼的声音,老家主抖抖报纸,将纸张打理好才抬头看过来,“回来了?”
半年未见,老人头上又添白发,但一双眼睛依旧锐利。
没被这直穿人心的眼神吓住,郁安乖乖点头,“是的,爷爷。我放假了。这段时间您还好么?”
“还好。”
老家主回答简短得几乎随意,但郁安明白对方的性格就是如此。
他毫不在意这份冷淡,笑道:“您过得舒心就好。”
在两人相交的手上不做停留,老家主将目光投向了郁安身边的沈亦别。
沈亦别对他微微欠身,“老爷。”
“不用再这样称呼我了,”老家主摆手,“被你的人看见了不像样。”
沈亦别不卑不亢,从容道:“是我自己愿意的,无需在意旁人。”
不知有没有被这份说辞说服,老家主表情不变,冲一旁的佣人递过去一个眼神。
对方立即会意,谨小慎微地端上茶盏。
“坐吧。”老家主看向二人。
坐下后,三人安静品茶。
一直到老家主主动问起郁安的课业和沈亦别的,三人才结束僵持,交谈的姿态很快放松。
长了半岁,郁安对老人半真半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待人处事精准地把握着成熟与青涩之间的尺度。
演戏这种事已经做惯,即使隔了一段时间也能信手拈来。
要完成任务势必要在这个位面耽搁一阵,扮演原身未免束缚太多,他只能借着“成长”的理由,顺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其实一直演下去也未尝不可。但他面对的是沈亦别,不管是为了对方还是为了自己,不能始终以假面示人。
以回国匆忙、还没来得及知会郁家夫妇为由,郁安假意要走,老家主示意他时间已晚、不必再奔波过去。
于是郁安顺理成章地住回了老宅自己原本的房间。
趁着郁老家主去了书房,佣人们又忙着收拾房间的空隙,郁安和沈亦别在花园里散步。
掌心发痒,时不时被修剪整齐的指甲小心刮动着。
沈亦别侧目看向始作俑者,嗓音无奈:“少爷。”
郁安收敛了动作,讨好般勾了勾他的小指,“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因为宋氏继承者身份的原因,沈亦别递上辞呈,卸去郁氏老宅管家的职位,专心处理那边繁重堆积的事务。
而已经卸职太久,沈亦别自然无法名正言顺陪郁安在老宅住下。
但他面色平静,甚至没多犹豫就给出答案:“明天。”
郁安好奇道:“用什么理由呢?”
沈亦别微微一笑,“陪老爷下棋。”
叙旧、理花、谈合作,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能想到,登门拜访的理由太多了。
郁安嘴角上扬,牵着沈亦别的手不紧不慢地绕过花坛,“难为沈家主费心。”
“这不算费心。”沈亦别也微微弯起眼眸。
“况且,”他牵紧了身边人,声音轻缓地继续道,“我也想每天都能见到少爷。”
……
元旦过后又快到春节,今年郁家的年末晚宴定在郁文涛名下的一栋别墅里。
回国后郁安出于礼貌考虑,拜访了郁家夫妇两次,都只得到两份漠然的回应,也就装作心灰意冷的模样不再叨扰。
他没见到郁姜的身影,传闻对方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很少归家。
晚宴当天,郁安收拾妥帖后就跟在郁老家主身后出了门。
一路上他都关注着老家主的状态,知道对方的要强,只在上下车等必要时才虚虚扶一下对方。
对于给过他帮助的人,郁安从不吝啬自己的在意。
到了地方,几乎不需要递上请帖,郁老家主不怒自威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过了大门就是一道装潢得体的明亮长廊。
郁父笑容满面地迎过来,“爸,您来了。”
老家主若有似无地点了头,“今天要辛苦你们了。”
自从去年开了年末办宴会的先例,郁家夫妻开宴的热情高涨。这次的晚宴也是此理。
众人欢聚一堂,虽然打着欢度佳节的名义,客气寒暄却只为谋利。
“我和夫人倒是没出什么力,”逐渐放权的郁父笑得舒心,“宴会主要是小姜在办。这孩子很有自己的主意。”
老家主杵着拐杖,表情淡淡的,“郁姜成长了很多。”
得到了旧家主的夸赞,郁父脸上笑容扩大,嘴上客套说:“还差得远呐。”
老家主没回应。
郁父也不尴尬,抽出空闲瞥了眼老人身侧的青年。
安静已久的郁安适时出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