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师尊让我们巡视八方结界,难道与这孽畜有关?”
萧忆枫听到小师弟如此异想天开,不禁失笑:“阳泉宗立派才三百余年,难不成是受命于天,梦到数千年前领了天命,镇压着碧落黄泉?”
传说中的黄泉掌管六道轮回,佛经有云,六道乃是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三善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三恶道。
修罗道不在三恶道之列,只是这小孽畜出手就要伤人,险险害了两名阳泉宗弟子性命却是三人亲眼所见。
“无论是什么,不可轻易放跑了。”
听小师弟如此说,萧忆枫收起戏谑的表情,上前拎起那作祟的生灵,断不容得它留在此地祸害无辜。
“事关重大,需带回山禀明师尊,你们在前面等我。”
既已议定,徐徐收起掌中弓,心头掠过奇妙的感觉,有如顿悟。
少年立于山颠,但觉天地自在,浩瀚无垠,心道:过去一十七年不过是画地成牢、坐井观天,怎知天地浩瀚?怪不得师尊要在朝闻台大比前令我与师兄下山历练。
两位师兄皆是未满二十,就被师尊打发下山了。
不曾亲历山川,不曾追逐日月,怎知岁岁年年,红尘万千。
若是在洞府中埋头修行就可证大道,有先贤教诲即可点石成金,何以有圣人坐镇千年的宗门,数百年也未出一个破镜者?
天下已有三百年未出一位圣人。
修行绝非坦途,如千万人的阳关路,走到最后,只余一人踽踽独行,于天地万物之中,寻找自己的际遇。
收起翩跹思绪,虽有豪情满怀,但觉手脚酸软无力,仿佛体内灵力耗尽,难以久立。
殷念秋走过来,素来持剑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师弟,仍是与我一同御剑?”
点了点头,待到御剑凌空而起,郁离搂住了三师兄的腰,脸颊贴上了他的背:
“师兄,我有点困。”
殷念秋感觉腰间掠过轻微的酥麻,背上的触感柔软而温暖,他素来极稳的握剑的手情不自禁地轻颤了一下,声音低沉:
“放心。”
听了这一句承诺,少年无比安心地沉入了酣眠中。
萧忆枫目送师弟们远去后,拎着那个小鬼打道回府,却在转身之际,鬼使神差地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山崖。
此处崖壁多为岩石裸露,那一剑削下了一块七尺宽、三丈高的岩壁,剑痕平整如斯,仿佛用尺子丈量一般,精准如斯!
然而,不但剑痕四周崖壁植被纹丝不动,就连阳泉长老在侧,也未觉察剑气波动。
这般随心所欲、操控自如,何等的惊人!竟是出自昨日方言要择剑道的少年!
被誉为当世剑道第一人的三师弟都交口称赞,那必定是很了不起的一剑。
小师弟分明才入登临境,那一剑的修为却直逼登临境大圆满。
可是,一剑之后,无以为继。使出那一剑的少年,仿佛耗尽灵力一般,亟需回复体力。
修仙之人,吐纳天地灵气,在体内运行不息,境界高深者,可以不食、不饮、不眠、不休,仍然神采奕奕。
往年朝闻台大比,有记载可查的最漫长的一场比试持续了一个月,几乎两个人差点活生生地耗死……境界仿佛的修道者的较量,很有可能演变为耐力的比拼。
可是小师弟,仿佛是所有攒起的灵力只够出一剑。
惊世一剑,
可惜,
只得一剑。
系舟山上,圣人也看到了百里外的那一道剑光,似欣慰,似怅然。
红尘自有万般修行,前头两位弟子虽然天赋异禀,然而一个沾染红尘因缘过甚难,一位却又离红尘太远。
唯有最小的那个徒儿,心性最是难得,天赋更是惊人,然而,如何才能勘破这命数……
转身回了竹舍,封闭了内室,对在院中拂拭微尘的五弟子留了一句话,
“今日起闭关。”
五师姐手中拂尘停住,抬眸略显惊讶。
阳光斜斜洒落,院落一切如昨。合上的那道门,仿佛只是衣袂轻轻带过,虚掩上了。然而,即使阳泉宗掌教亲至,也叩不开此门。
忽而听得仙鹤的轻鸣,转眸处,熟悉的身影落在了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