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禾蹙起眉心,终于回首看他。
只见面前的玉面郎君笑了一笑:“杨某起初并无他想,只想好好报恩而已。可后来…后来见夫人谈吐不凡极擅丹青,乐善好施又平易近人,于杨晔心中更是姣如天上月的神女。”
“夫人这样好的人,又何必非那人不可,何必苦苦等待一个并不会回头的负心人。”
许清禾的眉眼顿时更冷:“杨晔,你越界了。”
杨晔却朝她笑开:“这是夫人头一回唤我的名字,我很欢喜。”
他并不给许清禾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道:“只要夫人愿意,夫人可以不必再等那人。杨晔就在夫人身边,我可以好好照顾夫人,未来更会将夫人的孩子视若己出,与夫人做一对寻常夫妻。”
“还请夫人,给杨晔一个机会。”
许清禾冷眼看着杨晔,后者亦毫不避讳地回望她,那双漆黑眸子之下汹涌着猛烈的真挚。
可却让许清禾背后顿时一凉。
许是察觉到了她眼中的不适,杨晔低了低头,再抬眼时已经换了一副神色,他温和笑道:“夫人若不愿意,杨晔也可以继续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今日是杨晔唐突了,夫人莫怪。”
许是因为今日杨晔提起了谢祁,她夜里便梦到了他。
或是演武场上的一件白袍,或是雪后梅林之中的一袭红衣,那人长枪白马在疆场驰骋,又或是撩袍坐下于花树下煮酒烹茶。
他总朝自己笑,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里似乎只装了一个她,或牵着她的手带她上马,或为用长指捏起茶盏递到她唇边。
他一声声地唤她,清禾,清禾。
却总听不到她应答。
于是他便委屈极了,红着眼睛问:你为何不应我?为何不看我?
许清禾觉得自己似是落了泪:分明是你先放下我的,如今装成这副委屈样子作甚?
她哭着说:谢祁,我不是对谁都心软的。
他看到谢祁苦笑了下,颤着声音回:是了,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如那日城门之外的银甲将军。
许清禾先是挣扎着娶追,紧接着却看到周围场景迅速变化,竟到了刀光剑影血腥难当的战场上。
有人一声声地唤她,清禾,清禾,却还是听不到她应答。
许清禾拼命地找,拼命地看,终于在几具尸身下寻到了满身是血的他。
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梦中谢祁浑身是血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几乎让她彻夜难眠。
她开始一面担忧谢祁如今的境况,一面安抚自己那不过是场噩梦而已,梦醒了,便就什么都没了。
翌日一早,许清禾收到了静安的信件。
静安在信中说齐晟的师父已经继续云游,她这几日便有时间前来拜访。
许清禾抬头望了眼外面的滚烫骄阳,如今正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静安其实不该在此时出门。
可一来她确实也有些想念静安,二来……她还有个礼物要送她。
于是她打消了让静安日后再来的想法,只回信说自己已然知晓,在送出信后,她又将林晓叫来。
“人到哪里了?”
林晓笑着回道:“那人是个画痴,见了夫人的画后喜欢得不得了,即日便已经启程了。如今估摸着路程,最晚后日就该到了。”
而静安公主也恰好是这日来了小镇。
许清禾亲自在门前接她,因为他们从正门进来,邻里街坊便都知道了许家今日有客人,杨晔也顺势一同陪侍在旁。
因她特意在信中嘱咐了不要张扬,静安公主此次出行便是轻车简从,可即便如此,华丽的马车与数十位的仆从还是让镇子里的人开了番眼界。
“不是同你说别张扬的么?”
顶着大太阳将人接到屋里,静安先是牵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在看到好姐妹不仅没有消瘦、反而丰腴了不少后才终于放心。
“齐晟说我们今日就是来给你撑腰的,虽不能张扬,但却也不能太低调,总得让镇子里的人看看你背后是有人撑腰的才行。”
“我只是闲来无事想与你团聚而已,怎么就成了你们来给我撑腰了?”许清禾哭笑不得。
静安公主道:“你如今一个人在这小镇子里,当然需要有人撑腰。快别说这个了,让我来听听我这小外甥小外甥女想与我说些什么。”
这样说着,静安便已经倾身附耳去听。
孩子如今已经快七个月了,许清禾自己都经常能感到有小拳头或小脚在轻轻地捶或踢,静安附身过去片刻便已经感受到了。
她朝她笑开,眼里满是艳羡:“以后等孩子出生,我可是要当孩子姨母的。”
许清禾应她:“就是将你拜作干娘也使得。”
心里却想,静安这么喜欢孩子,她是定要让那位神医将她的身子调养好的。
等她再回神时,发觉静安正笑着盯着自己看。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