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多久,便让卫澈被钝刀子割肉割了多久。
半晌,她终归还是缓声道:“我先前,好像还从没有亲眼看见过你的身手。”
初时那次,她受了伤,神智本就不甚清晰,自然没看清这人究竟是如何对付那些死士的。
后来中元节前的那一次,他更是将她按在马车中不准出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打开了门。
“你今日用的那些招式,我都曾经见过。卫澈,你究竟是师承何人?”
她抬起了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了他。
“清禾,我今日必须向你承认。”
卫澈立即半跪在她面前,执着她一片冰凉的双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暖着她的,抬头去寻她的眼。
“我确实有事瞒着你,真正教授我这些功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祁。”
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似的,他几乎是一口气将这一句话说完。
而对于这个答案,在卫澈与南鸣钊还在比武台上纠缠的时候许清禾便已经猜测过。
若不是谢祁亲授,谁又能在一招一式之间与他这般相似?
可是……
可是他既然活着,又为何不来寻她?反而让她一个人待在那深宫中五年之久?
她从前以为自己身边只剩下了南枝一个亲人,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原来她曾经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少年并未早亡,而是好好地活着。
她先惊、又喜,可惊喜过后,便只剩下了无尽的疑问。
“他既然活着,又为何不来寻我……”
卫澈正在砰砰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住。
那是一只无比柔软的手,只用着极轻的力道,可就是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既然那个谎言已经开了头,那在真相大白之前,他都不能告知任何人他就是谢祁。
他要向所有人都传递出这样一个消息:谢祁还活着。
这样与当初那件事有关联的人才会有所动作,将注意力转移至寻找谢祁一事上,进一步为此事重新翻盘造势,同时也让南鸣钊主动寻他。
此举能让他掌握所有人的动向,却也会让这姑娘好不容易平稳的生活再起波澜。
他从前总说魏鸣那厮待她不好,可事实上,他才是那个满口谎话将她哄骗的人。
“他……”
再开口时,他发觉自己声音艰涩,可面前的姑娘却因为他这句话而亮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像孩童正在盼望着自己想要的糖果。
卫澈忍着心上的疼,喉咙紧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自觉…自觉没脸见你。”
“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是不是?”
许清禾忽地攥紧了她的手,希冀道:“你带我去找他,卫澈,你带我去找他……”
她忽然哽咽起来,水润的眼睛里到底还是落了泪,扑簌簌的滚烫泪珠坠在卫澈手背上,火燎过似的疼。
他起身坐在她身侧,僵硬着手臂将人揽在怀里,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好,我带你去找他。”
等马车停到辅国公府门前时,怀里的姑娘已经哭累了,卫澈便将人抱着带回了风荷院,而后又似有所感般的去了前院等待消息。
今日这事一出,卫逸群必然要有所动作,或许过不了多久,他手上的南境军兵权便保不住了。
然而等许清禾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卫澈的身影。
她揉着额角回想了片刻,昨夜马车上的一幕幕便接连出现在了脑海中。
纵然谢祁还在世的消息让她欣喜,可她昨夜居然说…让卫澈带着他去寻谢祁?
她不是不知道这人喜欢捻酸吃醋的性子,可昨日怎么就……
罢了。
左右是他先欺瞒了自己,她又何必还要替他着想。
于是等夜里卫澈重新回来时,她面不改色地同他又提了这事。
让她意外的是,一脸疲惫的男人竟没说什么或讽刺或不满的话,反而笑意盈盈地同她说了声“好”。
“过几日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带你去见他。无论如何,只要你别生我的气就成。”
许清禾怎能不生他的气?
明明知道她心里一直这般在意谢祁,却还帮着他一同瞒着他尚在人世的消息。
遂还是冷了脸,独自一人上了床:“你今夜继续去睡榻上。”
卫澈苦着脸想要求情,但对上那姑娘不容拒绝的眸子,到底还是没敢开口。
黑暗之中,许清禾独自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不禁又想起了谢祁。
这么多年他明明尚在人世,究竟为何不愿意见她。
是怕她不相信谢家是清白的,所以无颜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觉得并无见她的必要,甚至还怕她会将他尚在人世的消息透露出去?
辗转反侧之间,她忽地想起,那年的纷纷大雪之中,她分明是十分决绝地同他退了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