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凛,脑中酒意立即散了大半,也懒得费神与众人解释,只连忙下楼飞身上马,一路往辅国公府疾驰。
好在赶到的还算及时。
他解释的话音落下,两人之间便又回归沉默。
从前二人相处时,总是卫澈话多些,好多时候都是在没话找话地逗她。
如今卫世子心里憋着气,便也不愿率先低头,只垂着眼认认真真给她敷药,咬紧了牙就是不肯开口。
许清禾抬眼去看,只能看到他俊俏熟悉的眉眼、挺翘的鼻梁与抿紧的薄唇,甚至还有腮边将显微显的凸起。
她忽然想起来,曾经也有人在她因调皮胡闹而弄伤自己的时候,这般般咬着牙气呼呼地给她上药。
膝上又是一阵暖意袭来,许清禾蓦地回了神,这才发觉自己竟又想起了故人。
在卫澈面前,她总是频繁地想起那个心中忘不掉的故人。
“……你今日当真在竹茗馆看到了我?”无法,她只能主动开口扰乱一下自己的神思,免得又让自己坠入曾经的记忆中走不出来。
卫澈轻哼一声:“当然没,我白日在宫城任职,下值后又去赴宴,哪跟你那魏大公子一样闲,没事还能老往茶楼里跑。”
没去刻意纠正他话里的错误,许清禾只道:“那你方才还在国公夫人面前那么说?”
还拐弯抹角地骂卫芙不怀好意引领自家母亲听信谗言,险些让外面看了辅国公府的笑话。
卫澈终于抬起头来,却是在笑她:“你以为我这么说她们就信了?从小到大我说过的谎话不知凡几,她们才分不出是真是假,索性就一律都当作假的看待。倒是郡主,下次与人见面警醒些,别逮着一个地方死薅。”
一个月前就跟他在那见面,一个月后了竟然还不知道挪地方,这不是等着旁人去守株待兔呢吗?
许清禾没说话,心里多少也有些怨气。
她怎么知道魏鸣怎么就那么巧今日也去了竹茗馆,竟还跟她一前一后地进去和离开,再加上他们二人先前的那些传言,想不叫人误会就难。
若是没有他,她今日顶多也就是一个不敬婆母、出府未曾及时禀明的罪名,哪里就至于被诬陷成与人私会了?
“我没跟旁人见面,不信你去查,跟我在一起的只有静安。”看着他那气呼呼的一张俊脸,许清禾不知怎么地,竟开口解释起来。
语毕却有几分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先前本是有意引导卫澈以为自己对魏鸣旧情难忘的,怎么今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否认了?
许清禾兀自后悔,卫澈嘴角却慢慢扬起笑来。
他这药来来回回上了约莫六七次,用了有两刻钟的时间,等这厢的药刚刚上好,许清禾才将自己的衣裙重新放下去,那厢南枝就已经端了两碗热腾腾的红丝馎饦出来。
刚出锅的馎饦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面上淋了一层香油,还漂着几粒新鲜的葱花香菜,因里头混了几只河虾,整碗面汤便浮现出了一层淡粉的色泽,更让人望之而食指大动。
“郡主晚间还没用饭,现下天色已晚,只能揉些面给郡主做完馎饦了。”
南枝将两碗馎饦依次放在桌上,低头觑了一眼卫澈,将他那碗挪近了些:“这碗是世子的。”
无论如何,她今夜还是要感激这位卫世子的及时相救,即便刻意与郡主为难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与姐姐,卫世子到底也还是站在郡主这边的。
不像从前的那位魏大公子,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就那么任由魏太后那般磋磨她家郡主。
经此一事,南枝对这位卫世子的看法倒是好了许多。
卫澈低头瞥了一眼碗里漂浮的一层虾油,撇了撇嘴:“不吃。”
接着又看向许清禾,问她:“忙活了一日,竟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又莫名其妙带着几分嘲讽。
馎饦的香气确实勾起了许清禾腹中的饿,她只淡淡“嗯”了一声,也没工夫搭理卫澈那奇奇怪怪的态度,只先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喝。
热乎乎的面汤一口下肚,顺着喉管一路直到胃袋,对一整日只吃了几口早饭的许清禾而言简直舒适地不行。
卫澈撑着下巴坐在她身侧,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能看到这姑娘身后的一轮弯月。
一把清辉洒在她身上,将这姑娘素来冷淡的眉眼都柔和了些许,她这时候就像只乖巧的兔子,只管低着头享用晚膳,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整个人乖顺得不得了,可不像平日里那般气人。
只这样才二人独处的静谧环境中撑头望着她,他心里便升起无限美好。
管她有没有跟那魏鸣断了,反正这姑娘现在还在他身边就好,总比那过去五年可望而不可接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与旁人并肩来的强。
前几日因被她莫名其妙冷待而积攒下来的那一腔怨气,竟就在这么一碗面的时间里淡淡消散了。
算了,他脾气好,就这么原谅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