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的在外头野,规矩都忘了,”少年只顾盯着客人看,嵇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不太满意,“还不快跟妹妹见礼。”说着就在隋氏和仆妇的搀扶下先进了屋。她岁数上来了,不便久站。
阿蒲蒻心想,在她给嵇成忧解完毒之前,和嵇家两位郎君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得待一段时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两位看似都不是好性子的人,不好打交道,还是少跟他们发生磕碰为好。
他的鞠球破了,应是还在生气,所以不愿搭理她。不碍事,她让一让他也是应该的。
阿蒲蒻上前一步,走到紫衣少年对面,向他福身行礼:“三哥安好。”
“嗤”的一声笑从她头顶落下,少年伸出修长如玉的一只手,五指笼到她头顶上,稍稍带了点劲,把她扭着头一拨,转向旁边的蓝衫少年,凉凉的谑道:“这才是你三哥呢。”
阿蒲蒻抬头,眨了眨眼睛。
蓝衫少年把她头顶的手拍掉,笑:“莫欺负我家表妹。罗表妹你说得没错,我们三人中,我二哥最大,他最小,我是二哥,他就是老三。”
“你把你大哥放哪去了?”紫衣少年从鼻子里哼出声来。
“谁叫他走得早,叫我动不动就把他忘了啊,”嵇成夙笑嘻嘻,拍了拍紫衣少年的肩膀对阿蒲蒻说,“你这个三哥是隔壁周国公家的三小子,大名周缨,小名叫啼啼,你以后就叫他啼啼罢。”
周缨作势就要打他,眸光余角瞟过阿蒲蒻,把拳头又放了下去。
阿蒲蒻对嵇成夙说的顽笑话没放在心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幸好真正的嵇三郎是面善好相处的这个。
她脸上欢欣起来,笑容也发自内心变得轻松愉悦,对着嵇成夙行了个礼,把刚才问好的话又说了一遍。
“好,好孩子,”嵇成夙把嵇老夫人的慈祥学了个十成十,转着明亮的眼珠子含笑说,“蒲草是草,蒻草也是草,以后就叫你罗小草吧,小草妹妹。”
“三郎,做文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机灵劲?给别人起诨名张口就来,你二哥考察你学问,三棒子都打不出个屁来!”隋珠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响起。温和的嗓音中暗含责备和戏谑的口吻,让人生不起气来。
她和母亲隋氏是嵇家在麟州老家的旧人,随嵇老夫人到汴京住了多年,温柔的言谈举止中时不时还会显露出北地女子的豪爽。
嵇成夙怪叫:“我要和祖父和爹爹一样当将军的,有一身功夫还不够?只除了阿缨,谁愿意跟哥哥学那些迂腐无用之物?叫我看两眼就头疼!打仗靠得是拳头是万夫不当之勇,是谁比谁更不怕死!学一堆大道理有何用?”
“谁告诉你迂腐无用的?”周缨冷笑,反问他,“像二哥那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居政事堂遥领七万兵马就将三州十六寨尽数夺回,你以为靠得什么?你真当你一双拳头就能横扫千军?”
两个郎子和隋珠说话,阿蒲蒻只安静听着并不插嘴,心想怪不得她到汴京多日也难见嵇家二郎一面,原来他这么忙也这般厉害……
嵇成夙自知跟他们讲道理是说不过的,干笑着胡诌起来:“好好好我也学我二哥行了吧,考进士,做文章,出将入相……”
跟念顺口溜似的。
隋珠拉着阿蒲蒻的手和她一起坐到院中的长廊里,一边打开瓷罐亲自给她涂抹药膏,一边摇头叹息:“莫说能学得来你二哥,就是你大哥当年在军营但凡有一点空暇都手不释卷……”
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来,微微笑了一下收住刚才的话头,转而问嵇成夙:“表姑娘额头上的包是不是你闯的祸?都快十八岁的人……”
她刚刚趁众人说话时走开了一会子,原就是去寻祛瘀药膏。
阿蒲蒻急忙道:“不是!不是三哥!也不怪……周衙内。”
她怯怯的瞅了眼周缨,声音变小。
谁叫她自己反应太慢没有躲开呢。
嵇成夙抚手哈哈笑,朝她挤眉弄眼:“欲盖而弥彰……你不笨嘛小草妹妹。”
“嗯?”阿蒲蒻不明所以,也不明白周缨为何忽然勉强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让人辨不明情绪。
总之和嵇家二郎莫名有些神似,怪不得让她差点看错。
阿蒲蒻又一次在心里感叹,还好嵇家三哥不是他们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