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子却对这只手感到疑惑。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U盘放在诸伏景光的掌心:“对了,这个还给你。你给我的工厂资料都在里面,它们保存完好。”
诸伏景光下意识握住那枚U盘:“……”
“我的意思是……好吧,”他不禁失笑,但还是听话地将这枚小方块收回口袋:“你的后背和手臂上都受了伤,自己擦药的话好像不太方便……稍等,我先替你把子弹取掉。”
“……啊,谢谢。”
原来如此,智子终于明白诸伏景光是准备帮她上药。她有些陌生地将手臂交过去,视线追随着对方细致的动作。
就在这一刻,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会适应、似乎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做法。说实话,伤口被除自己之外的人接触只会让智子联想到重病之人在接受鼻胃管灌食的场景,智子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维,极力提防内心那股古怪的受控感与被侵入感。
察觉到坐在对面的女人将头撇到一边,似乎在逃避眼前的画面,诸伏景光略觉好笑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怜惜。平时看上去无畏又坚强,现在却像是不敢打针的小孩子一样,果然还是会怕痛的吧。
“觉得很痛的话就告诉我,我尽量再轻一点。”
好的,可是‘很痛’的标准是什么?智子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她正在琢磨一会要怎么告诉诸伏景光以后不用帮自己擦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发怵了。
不过她并不是想否认诸伏景光提出帮忙的初衷。善于破坏人体的刺客当然最了解人体,若要为他们穷尽一生所造的无数杀业列一张名单,上面的大部分目标都只支配着一具未经训练的躯壳,这些躯壳的牙齿缺乏力气,关节僵硬滞涩,四肢不够协调,并且在关键时刻总是软弱无力……就和世上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
他们的身体在面对狩猎者时无法作为武器,因此他们习惯团结,习惯协作,习惯互相舔舐伤口。习惯让这些事情显得自然又寻常。智子猜测自己的室友一定将这些事完成得很出色,他的性格以及他的社会融入程度一定能吸引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放松一点,手臂不要紧张。你一用力伤口就会出血。”
“……等等,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镊子与酒精棉的触感小心而轻飘,这种温柔的低效令智子感到成倍的煎熬。过早的独立使得上述行为再不能带给她任何正向情感,这种缺失或许并不是对她毫无影响,或许也曾在某一刻让她体会过微妙的孤独,但无论如何它们都已成为塑造她的本性之一,继续违背它们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她躲开诸伏景光的目光,一边从他手上接过那几样急救药物,一边转移话题道:“你委托的任务,直到我烧毁工厂之前都还很顺利……但似乎在某个环节走漏了风声。我离开的时候正好撞上一群穿黑衣的家伙,从武器储备来看,他们所属的组织规模不小,而且战术指挥很厉害,几乎看穿了我的行动路径。”
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向智子询问她的感受,最后几句话就立刻让他联想到了组织。他思索了一会,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们之中疑似是首领的人的长相?”
“首领……”智子回忆片刻,“这么说来,似乎一直有某个人在大声嚷嚷。虽然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首领,但至少应该是地位比较高的人物。”
然后智子就按照自己的记忆描述了一下伏特加的外形样貌。说着说着她忽然有点迟疑,这个人的衣着特征,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咦,他们以前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