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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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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影凝固在巷口那片金红色的光晕里,像一帧骤然定格的电影画面。只有一秒,或者更短。随即,他没有回头,没有回应,仿佛那一声呼唤只是被风吹散的一粒尘埃。他重新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彻底消失在那片刺眼的光线中。

巷子里彻底空了。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单,紧紧贴在冰冷肮脏的墙面上。我脱力般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粗糙的水泥地面硌得生疼。刚才那一声“哥”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只剩下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疯狂又茫然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听见了。他一定听见了。可那瞬间的停顿之后,是更彻底的、冰冷的离去。那决绝的背影,比顾衍的拳头更让我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和无望。

而我,却深深迷恋上了这种冷漠却温情的他。

陆辞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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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岁前的记忆像被雨水浸湿的水彩画,模糊而混乱。母亲——那时候她还叫陆以慈——经常在深夜把我摇醒,指着电视里重播的老电影,屏幕上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在花园里转圈,笑容明亮得刺眼。

"看,阿辞,"母亲的手指掐进我细小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戳破我的皮肤,"记住这张脸。这是白薇,二十年前最红的电影明星,死了十年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妈妈和她像不像?嗯?像不像?"

我盯着那个黑白影像,女人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个小小的梨涡。母亲用力揉搓自己的脸,硬挤出一个笑容,在昏暗的电视光线下,确实有几分相似。

"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她松开我,开始在狭小潮湿的出租屋里转圈,白裙子——她只穿白裙子——飘起来,像一朵有毒的蘑菇,"妈妈打听过了,陆景琛,就是白薇的丈夫,这些年一直没再娶..."

我安静地看着她表演,内心毫无波动。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正常。邻居家的小猫死了,其他孩子哭得稀里哗啦,我只想知道死亡能让身体僵硬到什么程度;幼儿园老师表扬我搭的积木最高,我却想看看如果推倒它,那些孩子会露出多么有趣的表情。

母亲是对的。我们确实很快搬进了陆家的大房子。她改名叫陆灵薇,烫了和白薇一模一样的卷发,连说话都开始模仿电影里的腔调。陆景琛——我现在名义上的父亲——看她的眼神像是透过她在凝视一个幽灵。

第一次见到陆棠,是在一个阳光过于灿烂的下午。他蹲在大理石地板上搭积木,听到声音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眼睛大而圆,像受惊的小鹿。我立刻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看他哭,想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想听他细弱的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但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阿辞,这是弟弟。"父亲的手搭在我肩上,力道很轻,仿佛怕碰碎我,"你要照顾好他。"

我露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眼睛弯成月牙:"我会的,爸爸。"余光里,陆棠正偷偷打量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多可爱啊,像只警惕又好奇的幼猫。

母亲教过我,要得到什么,就得先伪装成对方喜欢的样子。于是我成了陆棠理想中的哥哥:分享进口巧克力,教他玩电子游戏,在他被噩梦惊醒时抱着童话书去他房间。他渐渐放松警惕,开始主动拉着我的衣角,用软糯的声音喊"阿辞哥哥"。

真可笑,他居然真的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变化发生在幼儿园中班。陆棠开始躲着我,午休时一个人缩在角落,用积木搭了又推倒。我知道为什么——老师今天又当众表扬我快速完成了所有算术题,而他才写到一半。嫉妒,多么美妙的情感,像蛆虫一样啃噬着他幼小的心脏。

"小棠,"我蹲在他面前,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柔,"要不要和我一起打游戏?"我计算过,这个角度阳光会从我背后照过来,在陆棠眼里我一定像个发光的天使。

他猛地抬头,眼眶发红,突然伸手狠狠推了我一把:"走开!谁要跟你玩!"

我顺势向后倒去,后背撞上玩具柜,发出足够引起门口父亲注意的声响。积木哗啦啦散落一地,完美的背景音。不出所料,父亲冲进来对陆棠大发雷霆。我低着头,从睫毛的缝隙里欣赏陆棠颤抖的小身板和决堤的泪水。啊,比想象中还要美味。

从那天起,陆棠看我的眼神里多了恐惧。很好,恐惧是控制的开始。

小学一年级开学第三周,我决定加快进度。课间我故意在陆棠课桌前和顾衍他们大声讨论下午去操场打篮球的事。陆棠假装在看书,但我看到他细白的手指捏皱了书页边缘。猎物上钩了。

"辞哥,今天还去老地方?"顾衍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永远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微笑着点头,余光瞥见陆棠的耳朵动了动。多可爱啊,连偷听都这么笨拙。

下午第一节课间,我借口去厕所,溜到四楼走廊。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我们常去的篮球场——已经被四年级的几个高个子占据了。完美。我掐着时间回到教室,刚好看到陆棠慌忙从后门溜回来的身影。他以为没人注意到他跟踪我们,殊不知他蹑手蹑脚的样子活像只笨拙的企鹅。

"就是他们!占了我们的场子!"一到操场,顾衍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我站在他身后,对四年级那几个人露出挑衅的微笑。冲突如预期般升级,我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适时躲闪,让顾衍挨上几拳就够了。

"老师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早就算准时间,陆棠一定会去找老师。多正直啊,我的小棠,看到"哥哥"被欺负就急着主持公道。我迅速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为了保护朋友才不得已出手的乖孩子。

果然,陆棠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认我们。看着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小脸,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多天真啊,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难堪。他不知道,这才是计划真正的开始。

放学铃响后,我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看着陆棠磨磨蹭蹭不敢出门的样子。顾衍和林郁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去了,这两个没脑子的工具人永远这么好预测。

"辞哥,你不走吗?"严雨站在门口问。

我露出担忧的表情:"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等他们都离开,我才不紧不慢地起身。陆棠像只受惊的兔子,在我经过他座位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我故意绕了远路,给顾衍他们足够的时间堵住陆棠。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我开始奔跑,让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呼吸变得急促。完美的表演需要完美的细节。

巷子里的场景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陆棠蜷缩在墙角,手臂护着头,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顾衍正举着拳头,嘴里骂骂咧咧。阳光从侧面照过来,我能清楚看到陆棠脸上闪烁的泪光。

"顾衍,林郁。"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他们瞬间僵住。两人转过头,表情从愤怒变成困惑。

"辞哥,这小子..."

"站在你们身后的,"我打断他,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钉在地上,"是我弟。"

空气凝固了。顾衍的拳头慢慢放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林郁张着嘴,像个缺氧的金鱼。我享受着这种掌控全局的快感,看着他们的表情从愤怒变成畏惧,再变成讨好的讪笑。

"我们不知道他是你弟..."顾衍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没有理会,目光落在陆棠身上。他慢慢放下手臂,露出那张湿漉漉的小脸,眼睛红得像兔子,嘴唇被咬得发白。阳光透过巷子两侧高墙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打碎了的金色面具。

这时,我才喃喃自语道,“不是亲弟弟。”

就在顾衍他们灰溜溜离开的那一刻,我听到一声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呼唤:

"哥——!"

那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我心脏最柔软的部分。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突然在胸腔里炸开,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愤怒?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我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

我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但那个声音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我的小棠,终于学会叫哥哥了。不是虚伪的"阿辞哥哥",而是带着哭腔和依赖的"哥"。多么美妙的转折啊。

从今天起,他会彻底属于我。不是作为玩物,而是...弟弟。这个认知让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驯养一个小生命的感觉如此美妙,比毁掉它要有趣得多。

转过巷口,我停下脚步,从墙角的缝隙回望。陆棠还坐在原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这个动作莫名让我想起刚捡回家的小奶猫。

"辞哥?"顾衍小心翼翼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今天的事,"我转过身,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微笑,"就到此为止。"

他们忙不迭点头,眼神里满是讨好的畏惧。多么无趣的反应,和陆棠那双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比起来,简直索然无味。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回想陆棠那声"哥"。为什么这个简单的音节会让我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反社会人格不应该有这种情感波动。母亲说过,我们这种人天生缺乏共情能力,就像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利用任何人的感情。

但陆棠...不一样。想到他蜷缩在墙角的模样,那种奇怪的灼热感又出现了。不是毁灭欲,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我无法命名的冲动。想把他藏起来,想看他只对我一个人露出依赖的表情,想让那双眼睛里永远映着我的影子。

这种陌生的情感既令人烦躁又令人着迷。我决定把它归类为一种新型的占有欲——就像孩子对自己最喜爱的玩具的执着,只不过更强烈、更扭曲。

到家时,陆棠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的角落看书。听到开门声,他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抬头。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书页上微微发抖。

"小棠。"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小动物。

他慢慢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下唇有一排清晰的牙印。我伸手想碰他的脸,他本能地往后缩,但又强迫自己停住,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

"对不起..."他声音细如蚊蚋。

我笑了,这次是真的感到愉悦:"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向老师告状..."

"没关系,"我轻轻擦掉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指尖感受到他皮肤的温热,"哥哥不会生弟弟的气。"

他的眼睛瞪大了,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和某种微弱的光亮。啊,就是这个表情。比恐惧更美味,比泪水更令人上瘾。我决定叫它"依赖"。

晚饭时,陆棠破天荒地坐到了我旁边。父亲惊讶地看了我们一眼,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多么完美的假象啊——和睦的兄弟,温馨的家庭。只有我知道,从今天起,陆棠将彻底成为我的所有物。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漫长驯养的开始。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陆棠平稳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我反复回味今天巷子里那一刻——他叫我"哥"时声音里的颤抖,那种混合着恐惧、依赖和说不清道不明情感的复杂音色。

这比我预想的要有趣得多。陆棠不是普通的玩具,他是个活生生的、会思考会反抗的小东西。摧毁他很容易,但那就太浪费了。我要慢慢培养他,看着他挣扎、成长,最后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弟弟。

母亲说过,反社会人格者不懂爱。但我想我找到了一种替代品——占有与控制,保护与驯养。这或许不是爱,但足够让我对陆棠保持长久的兴趣。

窗外,一只夜莺在黑暗中歌唱。我闭上眼睛,计划着明天的"偶遇",想象着陆棠看到我时眼睛里会浮现的光彩。

多么令人期待啊,我的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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