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祝前辈一路顺风了。”她微笑了一下,“天高海阔,如有机会,日后另一片江湖再相见。”
“这桶鱼便送给你了。”胡蓟放下鱼桶,背过身潇洒地一挥手,背起自己的竹箱,身影慢慢消失在河岸边。
容葭回过头,和姜秀痕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秀痕道:“这人倒也是性情中人。”
容葭叹了口气:“他不在乎输赢,只想要一场精彩的比试,还悉心做了准备。说到底,还是我叫人失望了。”
姜秀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失笑道:“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别将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扛。”
在容葭有些迷茫的眼神中,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终于有个可以明了她心思的人了。容葭心里酸胀,感动之余,又觉得关心则乱,旁观者清,姜姐要是对待儿子也是一般的看法,陆宇真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压力大到逃学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姜秀痕不知她在腹诽自己的育儿经,指了指不远处的遮阳伞:“你待如何应对?”
容葭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一些,小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姜秀痕越听,眼底的笑意越深。
“你的想法倒有意思。实话说,方才我也想了一个对策,只是怕一招不慎,惹来其他更大的祸患,是以不敢轻易同你说。”
她这么一卖关子,容葭反倒好奇起来:“姐姐说来听听。”
姜秀痕道:“天气太热,边走边说罢。”
别过看摊的小马,两人并肩朝常家饭馆而行,姜秀痕顺势说起了她的想法。
不得不说,姜秀痕的想法也很有趣。
近日容葭生意的卖点,重点不在于遮阳伞,其实在于排位赛。顾客们因为急于在排行榜上争夺一席之地而频频光顾,以此拉动了钓位租赁的声音。而若想垄断这个排位赛,最好的办法是增加排行榜的含金量,姜秀痕想到的“镀金”方法,是借用官府的信用背书。
秋余镇是座小镇,甚至没有专职的衙门,相对而言和权力最沾亲带故的是知府的岳父童家。如果童家的人公然认可了容葭制作的排行榜,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知府的声音,那么其他不入流的排行榜的竞争力就会大打折扣。
不过,这样的支持绝不可能是白给的,容葭肯定得给童家好处,运气不好,对方狮子大开口,能吞掉这门生意的利润不说,说不定还要被倒扒下一层皮来。
“姜姐,你这么说,是对那个童家有所了解了?”
姜秀痕默了默,放轻声音:“咱们做小本生意的,还是不轻易议论那家人为妙。一开始,我是想将计就计,骗那伙人以为你在争取童家的支持,等他们上了钩,和童家搭上线,自然吃亏的就是他们。但仔细一想,这样做对我们而言风险还是太大了。”
容葭思考着她话背后的意思,忽然冒出一点冷汗。
他们被童家人吸血,没了利润,自然会退出这门生意,索性做回自己木匠的老本行也无妨。可失了盘剥对象的童家又会如何呢?
他们会转向下一个猎物。
容葭借童家的刀斩向敌人后,仇恨最终会回到自己身上,而她才是那个必须靠钓鱼场收入支撑下去的人,连退路都没有。
“那家人……”容葭微微皱了皱眉。
一提起这个童家,容葭就想起那个失踪的女子阿鹿。虽然不能确定与童家有什么关联,但后来案件的不了了之、姜秀痕言语之间的避讳,处处都给容葭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当所有的坏消息都疑似与童家有关,童家是好人的可能性真的还大吗?
容葭摇了摇头。
容葭没有做侦探的天赋,尽管同情那位下落不明的女子,却自知无法为她做什么,就连调查要从何查起都没头绪。在这两手空空的当下,她能做的只有顾好自己,做好自己的小本生意。
只是姜秀痕如此说了,终究在容葭心中留下了一抹淡淡的阴影。
今日她不去招惹童家,兴许短时间内不会有麻烦找上门,可她在秋余镇做生意,有这么个潜在的豪强在侧,实在是个威胁。可就算换一个地方又如何?难保不会有别的豪强,世情如此,商是社会最底层,口袋里的钱再多,也很容易沦为别人的提款机。
——如果知府是原听寰的话,这官商合作的美谈,说不定就能促成了。容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