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笙接过了服务生递来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
雨水和眼泪糊了他一脸,他坐在卓郁面前泣不成声。
“对不起……卓郁,对不起……”
上辈子种的因,过了十年,苦果结算在了现在的他头上。
曾经他跟榜一约这件事真的很小,风过微澜一般轻轻就翻了篇,没有给他的顺遂人生带来任何影响,甚至没多久就被他彻底忘到了脑后。
但不知道为什么,重来一次的反噬如此强烈,几乎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贺霖笙这段时间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顶着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被指指点点嘲讽挖苦。
贺霖笙很想跟别人解释,那不是他做的,他这辈子刚一重生,那人就躺在他怀里了。
他都已经重新来过了,上辈子做的事怎么还能作数呢!
但是他不能,他解释不了。
贺霖笙悔恨交加茫然无措,走投无路只好跪在卓郁面前。
他习惯了这样做,从上辈子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习惯了让卓郁帮他收拾烂摊子。
但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卓郁,只是冷淡地告诉他:
“你这样,就好像是我害得你似的,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不要让我难堪好吗?”
“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校友而已,事实上,我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卓郁端起桌上的果汁,叼着吸管小口啜饮:
“如果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么我想,我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认识你,我挺后悔的,我一想到我甚至还当过你的粉丝,就感觉我的人生履历都仿佛有了污点,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对你太失望了。”
卓郁相当直白且不留情面:“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被别人知道我认识你,我觉得很丢人。”
“为了听你说些废话,我甚至还要专门把我弟弟支开,从这一点来说,你确实应该向我道歉。”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贺霖笙目瞪口呆,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卓郁会对他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当初他说卓郁是个男人不能生孩子,要跟卓郁分手,卓郁都只是很平静地接受现实而已。
为什么他只是重生了一次,就什么都变了呢?
眼前人,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卓郁了。
贺霖笙泪流满面,哽咽着恳求:“卓郁,我知道,我没脸再见你,但是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好吗?”
卓郁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面的窘态:“帮你?你有什么价值吗?”
贺霖笙蓦地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他嗫嚅半天,忽然灵光一闪:“我在皇冠TNT主力战队待了五年,我很清楚俱乐部内部的运营机制和战队的比赛方针,我清楚其他所有队员的弱点。”
“皇冠一直都是蓝狮电竞社的最大敌手,我希望可以加入蓝狮……”
卓郁轻笑:“那你去蓝狮找负责人啊,找我干什么?”
贺霖笙干脆挑明:“我知道,蓝狮社的幕后老板叫卓东旭,他是你舅舅。”
卓郁:“我们才见了几次,你居然调查我,连我舅舅的背景都挖出来了。”
贺霖笙感到委屈极了,他跟卓郁上一世谈了好几年的恋爱,早就见过了卓东旭,身世背景全都是卓郁自己告诉他的,压根就不是他查的。
但是他无法分辩。
贺霖笙将头埋得极低:“请给我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卓郁修剪整齐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在装果汁的玻璃杯上,杯壁凝结的冷气传到指尖,凉丝丝的很舒服。
卓郁郑重思量过后,从背包里面翻出了一张名片:“我可以推荐你加入蓝狮,但是你只能从最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
贺霖笙感激涕零地就要双手去接,卓郁夹着名片的手一偏:“谁开除你,谁接纳你;谁跟你有仇,谁同你有恩,分得清吗?”
贺霖笙秒懂卓郁的言外之意:“分得清!”
卓郁这才将名片交到了贺霖笙手上,再次端起果汁吸了一口:“看你表现。”
卓郁回到车里,发现浑身湿透的穆鹤庭已经回到了驾驶位。
卓郁急忙翻出纸巾来给他擦:“让你打伞你不打,淋成这样,你头上的伤口还没好,见了雨水感染发炎怎么办?”
穆鹤庭将买到的关东煮递给了卓郁,自己猛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雨水将穆鹤庭的脸浸得透白,嘴唇倒是鲜红,前额临近着太阳穴的地方隐隐地显出了青筋。
“临走你还给了他一把伞。”这是穆鹤庭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卓郁竭力想让语气变得轻松一些,“只是,一把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