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哭了一夜,眼睛肿得像桃子。苏瑾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陪在她身边小心照顾。
转眼到了腊二十八这天。北风卷着雪粒子呼啸,天色阴沉得像要塌下来。
这马上要过年了,最后一场赶集,村里人冒着风雪外出采买年货,望着忙了一年,能吃点好的
苏志远缩着脖子,两手拽紧了身上的蓑衣,埋头在雪地里赶路。
他蓑衣下面只着单薄的里衣,冻得一身青紫。脚上的布鞋套在不合套的草鞋里,大脚趾冒出头来和大家打招呼。
“斯哈,斯哈”苏志远不断往手里哈气,可惜这一丁点的热才出来就给冻没了,根本不起作用。
提着点心的大娘置办年货回来,眼尖看到后面狼狈不堪的苏志远,笑问:“这不是苏家老三吗?大冷天的,你怎么穿这么少?”
苏志远低着头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可大娘的大嗓门已经引来其他人的目光。
“你看苏家老幺,一看就是赌钱赌得衣服裤子都输干净了!”
“啧啧,我看他那样子是当奸夫给人家正主抓了。”说话的才帮着好兄弟抓了回绿帽,看谁都像这码子事。
人群里爆发一阵哄笑。
“你别这么说,他是赌钱赌了这么些年,可也没听谁张扬他有那门子龌龊。”
苏志远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他确实才从赌坊出来。快过年了,不好再待在朋友家。他本想着马上过年了,去赌坊搏点彩回去买点东西哄哄爹娘,好歹有个地方落脚,谁想到上了桌子,没几下就把钱输光了,还倒欠一笔钱。
这些人议论纷纷,苏志远差点没给冻死了,硬是没人可怜他,借两件衣服给他暖暖。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苏志远哆哆嗦嗦拍着门:“开门,是我,苏志远。”
半天了也没来个人给他开门。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卷着雪粒子在空中打转。他又拍了几下,冻僵了的手差点没痛死他。
“这群丧良心的!”他咒骂着。
实在是冷得没办法,他挪动冻僵了的双腿,绕到旁边菜园子里,费力把围栏弄开进去。
苏志远艰难走进伙房取暖。他才进屋,屋里众人捡柴的拿柴刀麻绳走了;要准备晚饭的背着箩筐去割菜,大家像躲瘟神一样,一瞬间走得一干二净。
“大哥、二哥!”他喊着,回应他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老两口身体愈发坏了,每日只窝在房间里。苏瑾把爷爷奶奶房里的火盆端出来倒掉,将火坑里燃得正旺的火碳挑出来放火盆里。
“还是我姑娘好,知道体贴老子。”苏志远还以为苏瑾是给他烧火盆,巴巴的蹲火盆边上。
烤?烤你大爷的!苏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加快速度把红碳能挑的都挑了。
挑完碳,她舀了碗水灌嘴里,对着冒细烟的干柴“噗”的一下,看烟气不够大,她还多喷了两口,完事了把火盆一端,迅速溜去爷爷奶奶的房间。
“你个欠揍死丫头,咳咳!”苏志远被呛得直咳嗽,想追上去打人,那想到女儿钻到爹娘房间里,“啪”的把门关了!
不好当着老父老母的面收拾讨嫌女儿,苏志远憋着气回房睡觉:“死丫头,最好在里面别出来,不然老子找着机会了,看我不揍死你!诶呦!”
苏志远叨叨着进屋,一个没注意,脚趾头磕在床脚上,疼得他一脸扭曲,捂着受伤的那只脚跳脚。
苏志远躺床上想到自己输的钱,恨恨的想:“赌坊一定是出千了。”
等过完年,他再弄点钱,换个赌坊,一定把输掉的钱全部都赢回来。
晚饭熟了,苏瑾分了餐准备送到爷爷奶奶房里。
上午苏志远还叫嚣着要收拾苏瑾,一觉起来,他见女儿端了饭食往自家爹娘房间去,赶紧凑过去接了托盘。
“阿瑾啊,让爹来。”苏志远扯着笑,不由分说的夺了托盘,“你快回去吃饭吧。”
苏瑾一头问号,早上不是要揍她吗?这么一会儿就变孝子慈父了?
苏瑾警惕的看着他:“你有打什么主意?”
“瞧你说的,爹孝敬你爷爷奶奶不是应该的?”苏志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眼里全是算计。
人家要尽孝,自己还能拦着不成?苏瑾没再多问,转身去伙房吃饭。
苏芸吃完饭,揭开火坑上吊着的锅,看水热了没有。老人家晚上睡觉脚凉,泡泡脚再睡就要好很多。她拿脚盆舀了热水,准备给爷爷奶奶送去。
苏志远看侄女端着水要走,忙放下扒了一半的饭,接了脚盆,争着去孝敬父母。
不对劲,很不对劲。怎么感觉渣爹一天到晚想着往爷爷奶奶房里钻呢?难道是想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拿”点什么东西?
苏志远回来,苏瑾怀疑他内里存着坏,又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到了半夜,苏瑾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睡得迷迷瞪瞪的就听到隔壁传来响动。
苏志远拍了媳妇两下:“惠娘,起来给我点个灯,我要去茅厕。”
苏瑾睡意消散。苏志远,你是没有手没有脚吗?自己不会点灯,折腾我娘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