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生育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若非是那人先将路走绝,他小小年纪,何苦就入了这阴曹地府。”历烊长叹口气,不置可否。
良久的沉默——
“肮脏比比皆是,我也不曾将事情想简单,世态炎凉下我无法做到拯救每个人。”
“大人——”孟婆晓得他的意思:“苦树结善果,不在数量上定义,而在心里。”
她接着说:“这未尝不是种缘分呢,我们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公道自在人心,而不在框框面面。”
孟婆的话总是能精准的说到历烊心里,历烊的心里其实也跟明镜一样,要不也就白活了这么老些岁数。
历烊手指摸索下巴想了想,更多是为了自己,整个黄泉的秩序都在他的手底下运转,总不可能遇事置之不理。
“也罢,此去也要不了些时日,且等着我回来。”
王长生眼瞎看不见,在听到历烊愿意替他申冤,更是一个劲的磕头,直呼青天大老爷。
“我且愿意帮你,但事前说好,孟婆汤你是一定要喝,这轮回路你也必须要走!”历烊提前跟他说好。
“大人说的小的必会铭记在心,只是那王屠夫绝非善茬,大人一路定要千防万防,小心别中了他的诡计!”
王长生还不知不觉,历烊长袖挥动直接将他一同捎上。
“没有你的嘱托,我要是露馅了怎么办,连你!我也要一并带上!”
轮回路开辟了新的入口,耳边是王长生喋喋不休的念叨,历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陷入昏迷。
意识朦胧中,耳边的敲门声愈演愈烈,历烊随手抄起枕边的东西,看都不看哐当砸了过去。
耳边王长生说话不停,眼盲心不瞎,光听声音他还是分辨出,他们这是回到了返乡,父老乡亲上门道喜的那日。
王家乡地处偏僻,远离京城繁华,放榜消息也是过了好些时候,才传到他们乡上,对比王长生,乡民更倾向于另一个人高中。
“大人快起来,稍等那些个邻里会过来家里一趟,看见您这样,会说您的!”
王长生没听见声响,也猜到历烊是睡了过去了。
前世的他连夜赶路,顺手帮镇上私塾修订文本,以至于入寐,没听见邻里过来敲门的动静。待到王屠夫回来开了门,乡民见状奇怪家里没人的同时,看见消失已久的王长生回来,整个人仍在梦寐之中,只道他不学无术,心比天高。
历烊眼皮都不抬一下,大手一挥直接划了道屏障。
“奇怪,怎么这个点,一个两个都不在?刚刚里头不还有动静!”
外头大娘的声音渐远,耳边总算是归于平静。
王长生火急火燎,但在怎么着,他也只能干着急。
“老大家的,听成才说你家长生回来了,怎么没见到人影,今儿敲半天门都没人应!”
“那小兔崽子回来了?跑这么老些日子不见影,他居然还有脸敢回来。”门外的声音逼近,王长生听出来了,那是王屠夫的声音。
王屠夫纳闷的同时,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放榜消息,高兴得脸上的笑容都没停下来过,一路招呼了不少乡民去家里热闹。
大娘说着,眼珠子上下打转:“好消息!还是成才那小子说漏的嘴,不小心让我听了去,他跟着长生一道去的,要不然还要过老些时候,消息才会传到我们这里。”
“爹!”
一声爹打断了众人口头谄媚,人后面挤进来王长生,更准确点来说,现在是历烊。
只见他身上背着木柴厚重,手臂上因挫伤流出的血跟汗交织,尤其是那双眼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双眸却依旧清亮,手上握着砍刀,让人一眼就明白他干嘛去了。
王长生看不见,才从那些人谈话里知道历烊都做了些什么。“按理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会知道放榜的消息?”
“长生这孩子打小我见就乖,干出一番大事不说,还在想着帮衬家里。”王屠夫听着,厚重的手掌拍在历烊肩上,看得出来是真开心。
王屠夫在乡上卖肉,有自己的肉铺子,每天早出晚归,身上常年一股子猪胰子味,体格五大三粗,人看着憨厚老实,跟王长生所言多少有些出路。
历烊没有放松警惕,要不是听王长生提前讲过,任谁也不会把王屠夫,同那滥杀无辜之人想到一块去。
久不见光明,单就听到王屠夫的声音,王长生的意识险些占据主体,让历烊犯下大错。
“大人何苦同他虚与委蛇,一刀抹了脖子反而落个干脆,更为泄愤。”
历烊面上笑得人畜无害,心里跟他分析:“你可是未来的朝廷命官,何必为他,脏了自己的手,他这人表里不一,惯是虚荣,更能刺激到他的是自己的名声。”
前世王长生就是太早撕破脸,而历烊更喜欢温水煮青蛙。
羽翼未满下王屠夫想要的是父慈子孝,历烊并不妨跟他演上那么一出。
“老子早说读书没个好出息,那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谁家跟养公子哥一样养孩子。”
酒过三巡王屠夫也是口无遮拦了起来,当今天子着重扶持文官,王长生要真去京城任职当差,前途怎么着也不会太差。
“话哪有这么说的,难不成要长生跟你待这穷乡僻野,卖一辈子猪肉不成。”
“卖猪肉咋了!老子就是靠这把刀给他养这么大的!”王屠夫红着脸拍案而起,浑身上下酒气冲天。
“要我说就别去当什么官太爷了,前时日里,那衙门不就有人掉脑袋,老子的这把杀猪刀,才好使。”
听他这话,倒是有几分认真的架势,周围人都在劝说:“王家的别瞎说,那可是光耀门媚,菩萨显灵的大事啊!你们老王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嘞。”
“都不是王家的种,瞎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