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祯换了身衣裳带着挑好的茶具去了邱府做客。
他不常穿太过招摇的衣服,既是做客,就不能穿得太过寒酸。对方嘴上说是宴请,见见亡妻友人之子,其实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谈及信上的婚事。
穿旧衣,装疯卖傻摆出一副落魄样以此来达到退婚的结局固然可行,但他在梓州居住已有些时日,为人处世如何,去他任职的书院随便问问就能知道。
这样被容易戳穿,怕只怕邱家恼羞成怒,最终搞得两家撕破脸皮。
游祯不知游初信里如何写他,想也知道描述得差不了,无所事事随意乱走也能美化成淡泊名利寄情山水。他表现得太糟糕,也是违了游初的心意。
邱府外早有人侯着,见着锦衣公子从外来,手里还提着礼,就猜着是未来的新姑爷到访了,连忙前去迎接引进邱府。
引路的仆人眼前一亮,离远了看只见新姑爷衣着华美气度不凡,走进了才发现脸也俏,没叫衣服给比下去。
听说肚子里还是个有点学问的,老爷小姐肯定都满意,小姐估计是怕所嫁非良人,才一时不快。老爷则是见了信就笑得合不拢嘴,见了真人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
仆人带着游祯在庭廊里七拐八绕,才把游祯带到待客之地。
邱老爷已经等候多时,见了游祯第一眼,那表情和他家的仆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收敛太多,不太表出来,神色微动间对游祯的印象还是满意。
“邱老爷”游祯对着邱老爷施了一礼,将手中礼品递过去:“登门拜访,特带些茶具送上,不成敬意。”
邱老爷满脸笑容地接了,交给手下人,吩咐好好收起来:“称我伯父即可,旁的显得生分,可有字?”
“文休。”
“好,好。”邱老爷引他坐下:“文休二字,不错,衬你。”
“家中亲人身子可康健?”
“劳伯父挂心,家兄与家嫂正值盛年,爹娘如今年纪大了些,但身体尚可。”
有仆人为游祯掺上茶水,热水滚过茶叶,一时间茶香四溢。
“文休啊。”邱老爷问:“你远来梓州,如非令兄一封书信,我也不得与你相见,也不知你我两家还有这般渊源。梓州所住如何,还住得惯吗?”
“梓州人杰地灵,虽与平州不太相似,却也民风淳朴,宜居适住。”
邱老爷笑道:“住得惯便可,对了,我见你一人来,怎不带些家仆?可是还没寻到称心的?”
他说着就要把自己家的送两个过去,被游祯连忙阻止了:“我常年在外奔走,不过是习惯了不要仆人伺候。”
邱老爷恍然大悟:“我想起了,令兄说你事必躬亲,万事亲力亲为,我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游祯讪笑着低下了头,他就知道,游初的信里会把他说得夸张,似天上有地上无。
“文休现如今哪里高就?”
“高就称不上,在东竹书院做个教书先生罢了。”
“不曾从事过行商一道?”
游祯答:“不曾。”
“令兄写你不慕身外之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邱老爷仍是笑:“所住之地,所行之事无一不应证这一点。”
“我你博闻强识,又览遍山水,眼界开阔,是个俊后生。”邱老爷客套寒暄的话说完,道:“这是天意啊,我们俩家时隔多年,如今还能在梓州重逢,倒也不辜负亡妻与令堂的一段闺中情意。”
他字字不提指腹为婚一事,只道:“说来有缘,我有一女,生得清秀可人,自小也是读书识字。今年二十有一,正巧与你同岁。”
邱老爷吩咐道:“来人啊,唤小姐来。”
不多时,邱梦霖带着婢女缓步走了进来。
为了今日的见面邱老爷做了不少准备,不同于几日之前的鹅黄,邱梦霖今天穿的是一身藕粉衣裙,头发脸蛋都是精心装饰过,一副大家闺秀气派,要多精致有多精致。
在场两个年轻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唯有邱老爷笑得不见眼:“梦霖,来见过游公子。”
他又朝游祯道:“文休,这是小女梦霖。”
邱梦霖一步步走近了,与游祯互看一眼,她脸上虽涂了脂粉,语气却还是之前的:“游公子。”
“邱小姐。”游祯端得是有礼有节。
郎无情,妾无意,行礼都生分得很,说话也是平淡的,可旁人不这么觉得。
邱老爷目光在二人处流连,越看越觉得般配,恨不得当即就定了婚期了却他一桩心事。
游祯对邱梦霖尴尬地笑笑,彼此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无奈,都是穿着精美的衣裳做足打扮,然而除了一个邱老爷没一个人期待这次见面。
碰巧有仆人来传话说饭菜已经备好,邱老爷当即就宣人传菜来,说用过了晚宴再继续说。
菜一道道上齐,色香味俱全,都是精心烹饪的,邱老爷问:“文休,上好的陈酿,来陪我喝一杯?”
游祯拒绝:“我自小滴酒不沾,尚不能饮。”
邱老爷仍不罢休:“这酒虽香,却不醉人,饮一杯罢。”
游祯还在想话回绝,坐一旁的邱梦霖先开口了:“爹,他已经说不喝了,不要强人所难。”
“酒也不是万全之物,我看不如以茶代酒。”邱梦霖垂着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陪你们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