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 落日崖上
天还未亮,寒气深重,山涧缭绕的云雾层层叠叠,好似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临川与其余各地隔绝开,地理位置偏僻,显得格外幽静。临川风景最秀美之地莫过于深山尽头的落日崖,那是一座极高的山崖,险峻而神秘。
平日里祥和的落日崖今日格外的诡异,山间生灵不知何故都在四处逃窜。
几道轰雷声,如同天地震动,山崖上冒出数道灵光,一个巨大的金色罩钟自天边落下,金钟上布满了晦涩的符文和古老的图腾,笼罩着整个崖顶,地面上涌出如大树根茎般的血痕,从四周向中间蔓延。
那金钟里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只大鸟,灰黑色的羽毛,钩子一样的喙,长着巨大的雪白色的爪,看着无比凶猛。
“咚,咚……”鸟妖拖着血肉模糊的爪牙惨烈撞击着,金钟却纹丝不动。不远处站着一个红衣乌发的女子,金钟的光影掠过脸颊透出血管蜿蜒的青痕,她的脸苍白得近乎虚幻。
鸟妖口吐人声:“苏羡鱼,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待你血液耗尽,我必会啄你双眼,食你血肉!”
钟外的女子毫不在乎自己耗费的精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眼底杀意慢慢浮上水面,“诱你来此,就是便于施展金钟罩的威力,今天,咱们之间的账该清算了。”
说着催动全身灵力。苏羡鱼听着它惨烈的嚎叫,好看的眸子溢出光亮来。
此妖,名为罗刹鸟,喜夜间出行,食人双目。
八岁那年她被困地宫,这鸟妖便常常欺凌她,它不屑食用小儿双目,却一直把她当做猎物,玩着恃强凌弱的把戏,甚至在她死后,连她的魂魄也不放过。
“你还用着人族驱妖的法器,是还没适应你现在的身份吗?”
罗刹鸟擅长蛊惑人心,眼见自己冲破不了禁制,便言语攻击试图扰乱苏羡鱼的心神。
它嘶哑着嗓子嗤笑:“东阳皇族诛妖无数,堂堂公主却沦为妖物,真是天道好轮回!”一个人族公主变成了妖,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羡鱼嘴角不可控的微微颤动,扬起头迎接刺破云层的第一缕晨光,她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她瞳孔溃散陷入回忆,“地宫昏暗阴冷,我无数次都在想怎么样才能拔了你的皮毛,做成蒲团和裘衣。”
她笑了笑,那该多么温暖。
“你敢!”罗刹鸟被激得一阵恶寒,双翅挣扎得更疯狂了。
苏羡鱼静静看着它挣扎,她为了布下法阵,灵力不断流失,虽然表面无事,但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法器,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速战速决,只是可惜了她刚恢复的一点灵力。
金钟罩对妖类有着天然的压制,再加上苏羡鱼以血为祭,罗刹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无数灵光撕扯着,耳边是金属灵光击打在身上的轰轰声,震得它头皮发麻。
“你这个疯子,啊!”声声惨叫下,罗刹鸟浑身已被烈火缠绕,幽绿的眼中全是淬了毒的恨意,“我要你不得好死!”一时轻敌,竟然败在了这小儿的手上,它若命殒在此,那她也别想安生。
罗刹在最后一秒催化妖丹震碎金钟。
霎时,闷雷滚滚,金钟碎裂,罗刹鸟突然眼冒青光,阵阵嘶鸣过后,先前的庞然大物已被烈焰化为齑粉,而火团中那道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袭苏羡鱼的双眼,一瞬而过,根本来不及躲避。
罗刹死前震碎金钟,苏羡鱼难逃反噬,没有余力抵抗只能任由鸟毒腐蚀双眼,她撑着最后一股劲闭气封住经络,防止鸟毒蔓延全身。
刺痛过后眼前一片漆黑,她捏碎了手中的羽毛:“死东西,你应该庆幸我口味淡,没有一把火烤熟你。”
“还想着等我化为人形后吃我的眼睛,待你死后说与阎罗听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惧怕之物,罗刹对她来说如附骨之疽,如今她亲手杀了它,苏羡鱼心中无比畅快。
原就不多的灵力正在慢慢消散,双目也暂时失明,苏羡鱼靠在石墩上感受着大片金光洒在身上的暖意,这一躺便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落日崖,可惜今日她看不见落日之景了。
傍晚,风趋于柔和,耳畔又传来罗刹鸟嗤笑的声音,她如今半妖之躯确实与中州格格不入,她是一只没有本体的妖,严格来说,在她作为凡人的肉身一点点消散后,魂魄无处安放,可能鬼魂都喜欢灵气充沛的地方,于是,地宫中的一幅画轴便成了她栖身之所,附着在画轴上,受画轴内的力量滋养,重塑肉身,而她也自然而然变成了一个画妖。
她可不想一辈子待在那里与青石为伴,眼下还是想办法恢复灵力脱离那副画轴。
混沌间刺骨寒意骤然侵体,苏羡鱼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她虽然目不能视,但感官异常敏锐,眼前好像有一个人。
突然,苏羡鱼心口一滞,似有什么东西进了体内,她立刻戒备起来:“何人装神弄鬼……”不等她说完,便感觉全身经脉疏通,仿佛有一股暖流自心口蔓延开。
这是在帮她?
“谁!这是什么东西?”来历不明的东西入体,不见得是好事。
只听见一道淡如古井般的声音传来:“你会是那个有缘人吗?”他像是在自问,只听那神秘人又道:“勿怕,此为护心骨,今日相赠于有缘人。”
苏羡鱼感受身体的异样,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得的东西,你要做什么!”
“若有一天你到了钟山之巅,可否代我向故人问安。”
那是什么地方,这老头古怪的很,“你什么话也不留,我如何替你问安?”
“若到了那天,一切自会分晓,多谢小友。”
明明声音就在耳边,她却觉得遥远到仿佛自远山而来。此人出现的太过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你又为何救我?”
“不算相救,”那人又道:“是我有求于你。”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