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虞后现在还活着,她的儿子怀王,如今要与明王抢夺大梁。但明王,想要他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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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徐漳的供词里,写明了当年他因野心和权势,将自己的一个不为人知但最是貌美的私生女儿,顶替了被选中和亲的那位宗室女送去大虞。然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儿竟真有能耐做了虞后。
封后一个月后,徐漳被迫告老。梁帝不会再许他大权在握。
而徐漳的不甘心,造就了后来一切与虞后的暗中策划。虞后日子不好过,想要来自母族的撑腰。而徐家,想要借大虞的势,夺大梁的权。
但一个落魄权臣,纵使根深蒂固,也难敌一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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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犹记得那份供词里,密密麻麻全是徐漳亲笔写下的罪行,如何使人毒死了那位中选的宗室女,又如何让与其容貌相似的女儿蒙混进芳礼阁替嫁。
又是如何在告老后,利用自己几十年来集结的党朋干扰朝政,混淆视听,并在梁帝眼皮子地下豢养私兵,静待时机。
又是如何暗中与虞后勾结,做下桩桩件件勾结大虞出卖大梁,只为成就自己大业之事。
徐漳亦不愿反悔,只在供词中说他“呕心沥血,无一不为除掉荒唐梁室,拯救大梁子民于水火之中。”
直至今日,明王摁着他的头,将当年他的女儿出嫁走过的路重走一遍,才叫他看清女儿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会和他一样死掉,一切大业都是一场空。
谁让他输了呢?
现在他疯了。
但可惜的是,无论再如何审问,徐漳除了自己做过的事,也再吐不出半句来。关于另一位被抹去名姓的和亲公主,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查遍当时礼部档案,所得也只有“贞静公主”一个封号而已。然这位贞静公主到处出自何处,却没有记载。时至今日明王所知,也不过是她曾居住在永良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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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停云和落月已在对面睡下了。小荷却醒着,坐在窗边向外望。
夜风很凉,刮得星子在天上摆来摆去。院中树下,却有一人不怕冷似的将上半身脱个精光,拎着大刀耍动。
长刀轻吟,劈开夜色,好似在发泄什么。
“大伤初愈就这么折腾,真是嫌自己命长。”
小荷自言自语,唰地将窗子落下。
自从那日审过徐漳,明王这个样子已经三四天了。
他似乎夜夜失眠。每次小荷夜半醒来,要么见他魔怔般在院中来回踱步,抚摸砖石和树木,要么就练刀,其招式之凌厉,好像真真正正在劈砍一个敌人。
徐漳没死,但比死了更难受,他疯了,但有时又是清醒的。
疯的时候,会哭诉忏悔,抱着狱卒的大腿说想再见女儿虞后一面。
清醒的时候,会把明王破口大骂,说等自己的外孙怀王进了苍都,定要将明王千刀万剐。
小荷打了个冷颤,想象着怀王若进了苍都,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忽而却听外头安静了下来。
她掀开窗子,见明王正默然坐在树下,抚摸着刀身出神。此时院中极为寂静,她开窗子的那一声响,令明王抬起头来,不偏不倚撞上她的眼睛。
他没说话,但小荷披好衣裳,出了门。
永良宫其实与别的宫室比起来,不算大。两人一起坐在树下,盯着屋檐下的砖瓦发呆。
“明王殿下,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您。”
小荷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那日殿下在城中遭到刺杀,我听宋汀讲,是因为看见了两个人,而殿下将他们错认成了两位故人,才中了陷阱。”
“如此重要的故人,不会是说小姐和我吧?”
这件事,在徐漳的供词中也有提及,她都看过了。上面白纸黑字,一笔一笔写了那是徐漳特意豢养的两个女子,养了足足三年,来模仿小姐和她的神色举动。
也就是说,至少在三年前,徐漳就知晓一些明王身世的真相,且已利用这点有所图谋了。
但在审讯中,徐漳却一口咬定他对明王生母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只知她是以贞静公主的名号嫁去大虞。
“……是。”
明王的回答很轻,也很坚定。
他低着头,手指来来回回摩挲那刀柄,神情有些焦躁。
借着夜色,小荷稍微胆子大了些:“那能和我说说吗?我……实在不记得了。”
明王偏头盯了她一眼,眼底透出的无奈居然让小荷自觉有点愧疚。
“抱歉,幼年时的事情太过久远,我实在记不起何时曾与小姐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