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弯下身去,默不作声将散落的图纸捡出来。其中有一张是昨天宋汀拿来的,上面密密麻麻被明王画满了标记,又被打翻的茶水沾湿,她拿了帕子拭干,不小心却看了两眼,心立刻又狂跳起来。
这该是一张前线送来的,怀王和林家的对阵图。
她快速扫了两眼,看出那怀王和林家正隔着湫水河对峙。
还有一封密信,从拆出的封口露出一角纸页,她看见了一个“徐”字。
“看什么?还不拿来。”
明王似是被气脱了力,又倒回椅子里,命令她。
小荷将图纸送上去,思索下开口道:“请殿下降罪。”
她说不出口自己有罪,但也不能指望明王总轻饶了她。
明王接过图纸,瞧她这低眉顺眼又暗藏恶气的样子,冷笑一声,顺势捏住了她的手腕:
“别再有下次,也别想着逃跑,别忘了本王给你的允诺——从明日起,本王会把停云和落月二人调来帮你做事,所需物资均交给她们去处理。但你,无本王指令,绝不许再出这永良宫半步。”
他在她腕上的力气极大,指尖好像蛇牙刺入骨肉,小荷硬忍着不吭声,额上汗珠已经渗出来了。
不小心又对上明王的眼,那双狞亮的眼微微上翻咬住她,她突然觉得那颗痣那样阴冷,和小姐的一点也不相似了。
“还敢直视本王?”
手上痛感再加几分,小荷小小叫出声来,随即努力抑制下去:“不敢了,明王殿下。”
她要忍。
“出去。”
他的手放开了力,小荷默默退了出去。
出了门,几乎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怎么那么沉不住气?
搞成这样,也只问出明王确实曾与她们相识。可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小姐也许更不会记得。
当晚,停云和落月二人就被调了过来,住在她对面的东阁。
停云很高兴,百般感谢小荷为她在明王跟前美言,才讨来这么一份好差事。可小荷只是笑笑,心里很清楚根本不是她的功劳。
而是明王根本就在监视她,才会这么精准得知她白日里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
被软禁,被监视,被拿旁人威胁,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小荷一夜无眠,只不停反思自己的莽撞,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般徒费心思和光阴。或许,她还有别的能做的事。
*
接下来几日,小荷果然被困足于永良宫,连在宫院门口略站一站都会被阻止。
但明王连日不在。
小荷却并不觉得轻松。
明王连日在外,就说明外面形势混乱,对大梁百姓来说不是好事——那日在图纸上,她看到林家和怀王隔着湫水河的对阵图。
湫水河已经离苍都不远了。
这几日从明王处听来的消息,说是林父自被明王大败,便一直联合一些旧日梁将,辗转在南想要寻机攻回苍都。
但怀王来势汹汹,在一战中生擒了林小将军。林父不得不转而去打怀王,想要救回儿子。
她猜想小姐很有可能正跟在林父身边。
她好想见一见小姐,小姐那么聪明,一定知道若是处在她这等境地该怎么做才最好。可是,小姐有更大的事要做。她又能做什么呢?
除了鲁莽行事,一次又一次激怒明王,也许除了有一天白白送命之外,她什么也做不成。
但她不想这样。她必须得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无论如何再为大梁尽一份力,最好是能追随在小姐身后一同作战,那时也就死而无憾了。
可是被困在这里,她又能怎么样呢?也不知明王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留她在这儿干什么。
明王不在的第七日,连停云也沉不住气了。
她跑来问小荷,为何总不见人明王殿下人在哪里。
小荷觉得奇怪:“你就那么想见他?”
停云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想,总这样闲着不做事,怕把差事丢了,不好攒钱。”
“哦。”
这么说,也有道理。停云说过,很多选择留下的宫人都是无家可归的,想多给自己攒点钱也是对的。
只是,停云也有点太心急了些。
明王可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人,想要攒钱,也不一定非要在他跟前。
小荷不明白。
明王离开第十四日,小荷开始坐立难安。
她想出去永良宫看看什么情况,但哑巴侍卫们把长枪一拦,死活不让她们出去。
第十六日,永良宫得知消息,说明王已经死了。
死在苍都城内暴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