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季砚落座,及笄宴正式开始。
季珩坐在前面,前来敬酒者络绎不绝,觥筹交错,笑声此起彼伏。
苏漫穿着侍女服,眼瞧着没人注意她,打量了圈儿周围,便自己默默坐到季珩身后,一边吃糕点酒菜一边看热闹。
忽地,整个宴上的嘈杂声凝滞了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苏漫朝那边漫不经心地一望,正巧看见沈泠自门外缓步踏来。
她身上穿着身银红锦裙,金线绣着鸾鸟于其上,宝珠明玉为饰,头上簪着几根金钗,与一根火红的凤凰花簪交相映衬,说不出的骄矜妍丽。
明明眉眼冷清,周身带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人之气,偏生今日额饰花钿,头戴金钗,打眼一瞧,竟是毫不违和,倒还添了几分娇艳之色上去,更显倾国倾城,风华无双。
苏漫看得入迷,拿着的糕点的手都忘记了动作。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东熙第一美人?
果然名不虚传。
沈泠自宴会中央缓步走进来,院内众人纷纷望过来,她只是浅浅颔首轻笑,余光在众人之间瞧了眼,正好对上苏漫微愣的视线。
苏漫见美人注意到她了,双眸瞬间一亮,从季珩身旁倏地站起来,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明晃晃跟她对视。
“美人。”
她在外自由惯了,一瞧见美人,便下意识地启唇,对着沈泠做了个口型。
“漫儿。”
季珩瞧见苏漫的举动,眉心微蹙,凑近她低声警告:“可别忘了你先前答应我的事。”
季珩将她的衣袖拉住,温润的眉眼敛着,举起酒盏对向众人:
“本王御下不严,叫诸位见笑了。”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噤声,而后回过神来,便开始纷纷拍马屁,一些好事者甚至开始对着季珩调侃,全然不顾宴会此时的主角。
“咳咳——”
季砚轻咳几声结束僵局:“今日是沈家女的及笄宴,皇叔叫侍女当场捣乱,恐是不妥。”
季砚坐在季珩左侧,曲肘托腮,锐利的凤眼上下打量着苏漫,唇角噙笑:
“皇叔若是没有有规矩的侍女,侄子倒是能把东宫的侍女分给皇叔些,免得有人不知规矩,倒还损了皇叔的颜面。”
苏漫垂首敛眸,整个人僵僵立在原地,叫人瞧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众人见了,只以为她是面上无光,因而羞愧不愿叫人瞧见她的模样。
“若是不懂规矩,那便别随侍身旁了,去席外等召吧。”
季砚挥挥手,散漫地道了句。
苏漫闻言,抬步便要出去,却被季珩忽地攥住手腕。
“太子。”
季珩拉着苏漫,抬眸看向季砚,温和的笑意敛去,声音沉肃:“本王的人,还轮不到你使唤。”
季砚挑眉笑道:“皇叔说笑了,侄儿怎敢越俎代庖?”
“不过今日是沈家女的及笄宴,皇叔放任旁人在这里捣乱,恐是不妥。”
季砚笑得狡黠:“巧的是,孤最是爱打抱不平。莫非……今日沈家女受的委屈,在皇叔竟是还不如一个小侍女?”
“不知今日之事传出去,皇叔该如何收场。”
“季砚,你在威胁本王?”
季珩冷笑一声,松开拉住苏漫的那只手,目光直直对上季砚,温泽如玉的眉眼间泛着寒光,阴沉狠戾。
“侄子不敢。”
季砚坐在位上,微微拱手,遥遥行了个礼:“只是为皇叔的名声着想罢了。”
季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漫拉住。
他抬头瞧去,只见苏漫双眸微红,眼尾隐隐坠着泪,对他摇了摇头。
“奴告退。”
苏漫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垂首离开宴内。
待经过沈泠附近时,她偏过头来瞧了眼,微微挑眉与她对上视线,眸中丝毫不见方才的泪意。
沈泠微不经察地给她递了个眼神,随即便继续进行及笄宴的流程。
除了宴会半路季珩威胁众人不准把宴上之事说出去的事,一切都很顺利。
沈家地位超然,季晔专门叫长公主前来为沈泠加笄,最后取字时,长公主愣了下,不知为何脑海中忽地闪现出两个字,便脱口而出:
“落卿。”
沈家嫡女,名泠,字落卿。
泠,有凋落之意,正好与落相对,再加一卿字,则韵律相合,又带着股浑然的柔婉仙气。
在林笙怀里乖巧趴着的洛洛,本是埋着头在打瞌睡,忽地一听这“落卿”二字,本来软塌的猫耳忽地竖起来,整只猫猛地抬头看向沈泠。
落卿……
这分明是神君的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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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之时,天地混沌之初,世间不过是一片飘渺深海,名曰沉渊。
所有灵气邪气俱聚积于此,氤氲万年,从一片虚无中生出一棵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