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在南夏没有根基,对外伪作商队,置办宅邸、田产数处,纪宅家业,委实惹人垂涎。
她时下由太子府、荣王府荫庇,下头的人知晓纪宅的人是陇安郡主的人,自是不会为难。
然陇安郡主一旦“离世”,毫无根基的纪氏必然遭贪官污吏虎视眈眈,想尽办法收入囊中。
于此,他确实欠缺考虑,时下他能孤身带走她,却带不走她的亲族,他知她素来最重血脉亲情。
一时,宋辑宁只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不知如何启齿,
他深知,若执意带她走,他必会惹她愠怒,真的愠怒。
怀钰见他缄默不语,只凝睇自己,眸光沉得骇人,生怕他疯起来不管不顾,遂怯生生道:“疼。”随着将缚得泛红的皓腕,展露在他眼前。
也不知他这人是什么癖性,第二回捆她了!
宋辑宁依旧无言,到底替她解开束缚。
得脱,怀钰霎时与惊兔无二,缩坐至车厢另一头,离他远远的。
他凝睇她时,心中盘桓万全之策——如何带她,连同她的亲族,一同安然离去……
横竖有乔蕴蘅在,乔蕴蘅与苏衍一般稳妥,他不必忧心,她与谢世子生出枝节。
如此思忖,宋辑宁轻掀垂帘,眸光转向乔蕴蘅,“带阿钰回侯府,不可让谢世子沾染她分毫。”念及侯府上下此刻正忙于扑火,宋辑宁略一沉吟,“至于那具焦尸,只道郡主的贴身丫鬟,不幸焚身。”
“不行!”怀钰急声,见他眸光扫来,瑟缩一团,语气颇为委屈,“你这样,清莲日后没法伴我左右!”她总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他是故意的,有人牵扯她忧心,不怕她来日不会妥协。
她此刻只觉他烦得很,讨厌的很!
宋辑宁吩咐裴朝隐:“将她那丫鬟,带回平阳好生看管。”
适才带怀钰离开时,裴朝隐捆了清莲交由亲卫看管。
裴朝隐应道:“诺。”
“不行,你不能!”怀钰明显急得双眸微红,清莲若不在身侧,诸般事宜需得她亲力亲为,亲自探听、打点,稍有不慎,极易引人疑心。
宋辑宁欺身近前,手臂环过她纤腰,将她稳稳下马车,交由乔蕴蘅。
乔蕴蘅慌忙伸手搀扶。
怀钰足尖沾地,回身看向宋辑宁,眸中水光潋滟,“你非得逼我么?”她从来没有想过伤他,起初不知一切,以为宋安身死的时候,她不过呈口舌之快,没有真的动过取他性命的念头。
他非得步步紧逼她么?昔年青梅竹马、言笑晏晏,她与他为何不能继续那般友好相处。
车帘落下,隔绝视线,宋辑宁深深呼吸,压下心中翻涌,吩咐乔蕴蘅:“劳你,好生照顾阿钰,拜托了。”
苏衍那日之言极对,他不能操之过急,将她越推越远。
乔蕴蘅神色惶恐,垂首恭应:“臣女谨遵。”
怀钰追向马车,却被乔蕴蘅倏然探手,一把攥住腕骨。
乔蕴蘅绽出一抹清甜笑意,柔声道:“淑妃娘娘,追不上的。”指节紧紧扣住怀钰腕骨。
怀钰回首,眸光灼灼射向乔蕴蘅,奋力甩手想挣开乔蕴蘅,却是徒劳,乔蕴蘅力道沉凝,绝非寻常闺秀所有……
“娘娘怎的就拎不清呢?”乔蕴蘅冷冷一言,定定凝视怀钰,“大昭才是你的家国。”
“拎不清”三字入耳,怀钰檀口微张,一时怔住,她平生未尝得闻此等直白犀利的评语。
乔蕴蘅解下身上披氅,轻柔系于怀钰颈间,继而握起她的小臂往侯府而去,却觉怀钰纹丝不动。
乔蕴蘅回身,神色透着无奈,“娘娘,你要侯府阖府上下,皆以为你香消玉殒之时,你才愿归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