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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本信子牵着枣红马上了船,每一步都走得步履沉重,她把它交给负责看管的船员,却感到有一双眼睛在什么地方注视着她,回过头来,却只是甲板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没有心情多想,从客舱入口沿着阶梯走了下去。客舱的地面上铺着几十张畳席,她在离舱门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这里的空气看起来要清新一些。
在昏暗的天色中,渡船缓缓地开出了码头。舷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海面上波涛汹涌,渡船也随之摇动。悬在半空中的吊灯来回地大幅摆动,期中的烛火摇曳着,盯着它看会感到头晕。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接二连三地滑到了地上,其中的几只打碎了,边角锐利的白色瓷片散乱在周围。
梅本靠在舱壁上,她在萨摩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海上的风浪,所以并不晕船。但并不是所有的旅客都能像她这样,有的人忍不住晕船带来的恶心,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
而在客舱的上边,水的激流漫过甲板,站立不稳的船员被船舷边掀起的海浪打倒在地。穿着黑色雨衣的船长,站在挣扎着转动舵轮的舵手旁边,大声地发布指令。几个船员分头顺着绳索向三个桅杆的顶端爬去,桅杆在风雨中发出持续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随时都可能折断。
闪电穿过乌云,照亮了这片海,渡船在伊势湾里的风浪中孤单地上下起伏。
一个戴眼镜的船员沿着晃动的阶梯,歪歪扭扭地走了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梅本并没有在意他,但是当她发现这个船员盯着她看,并径直走过来的时候,心里紧张了起来,她想起了漆原说过的那段在濑户内海乘船的往事。
于是她低下头来,避开他的目光。
“对不起,”是他的声音,“失礼了。”
刚才的努力是徒劳的。那个船员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梅本向旁边移动了一下,警觉地说,“恐怕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她希望以一个先手来让他免开尊口。
“你是说——”
“有人对我提过类似的事。”
“你是说我在找你帮忙收帆?”那个船员笑着说,“你可干不了这么重的活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梅本对他的话感到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