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上回到客栈的路上,易寒淅始终不发一言,顾恒看着她的背影,这一路来,好像从没见过易寒淅这样。
可他又转念一想,他与易寒淅刚见面时,对上的不就是她那一双冰冷的眸子吗?
其实他并不了解易寒淅,他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可饶是如此,山下再一次相遇时,她却不像是个认识不久的生人,像是个江湖久别的朋友。
想来,她对生人也许还是防备的吧?
犹豫了许久,直到天边的光芒都快要完全消失,顾恒还是决定问问,问问也好,去也好,不去也好,总该问问。
于是他先问了陈枫,陈枫在静息养神,只是微笑道:“易姑娘去我便去。”
这下该轮到易姑娘了,顾恒轻轻晃了晃隔在小厅与床卧之间的帘布。无人应答。
于是他又晃了一次,这次易寒淅应该看到了,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易师姐,你,想去今晚......”
“去,”易寒淅答得干脆,“不吃白不吃。”
顾恒:“......”
顾恒还真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可他不知道,易寒淅心里头打着另一个算盘,她想会会这个大师兄。
当夜,明月当空,顾恒带着两人找到了宴席。
说是宴席,其实也不过就是在酒楼的大厅中拼了一张长桌,这大厅里到处都是这样的长桌,许多门派的弟子共聚在各自的桌上,畅谈着后日的盛会。
洛河果然给顾恒他们留了三个位置。苍山共来了八个人,除了洛河以外,每个都是各大长老的入室弟子,顾恒几乎都跟他们打过交道,所以不一会儿就熟络地聊起来了。
易寒淅灌了一杯酒,听着他们聊天。
“这回也是我第一次走那么远,”柳艳晴聊起了他们下山的经历,说着看向了洛河,“多亏了大师兄带路,不然,我们连北是哪儿都找不着!”
众人听此均是哈哈大笑,像是想起了自己刚下山时的窘迫。
“这一路上虽是有些辛苦,不过这沿途的美景确实令人难忘。”
“对对对!”林灿连忙抢过话来,“我还记得咱们过那七孔桥,那水碧绿幽静,两岸古木参天,现在想来,真是一绝呀!”
顾恒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七孔桥,有些好奇地将头偏向易寒淅。
“他们走的黔南,咱们走的滇西,你要是想去,下回我带你从那儿回去。”
易寒淅解释道。
顾恒恍然大悟,“欸!原来你们是从黔南走过来的啊,我们是北上从泸沽湖那儿穿过来的!”
顾恒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他们清晨到达湖岸,薄雾笼罩着大地,太阳从两树中间升起,金色的光芒撕裂了灰暗。他们乘船漂浮在湖面上,穿行在高高的草海中央,易寒淅喝醉了酒,头枕在他的腿上。船桨划过纯净的湖水,白色的花随着湖面飘扬,阳光倾洒在他们的身上,诺大的湖面上,一只小船向着远处缓缓驶去。
“对了顾师兄,你是怎么跟易姑娘认识的呀,给我们讲讲呗!”
“是呀顾师兄!”
“对呀!”
林灿一起哄,这些弟子也都纷纷按耐不住了。
顾恒羞涩地望了易寒淅一眼,正准备说苍山脚下,易寒淅却忽然开口,“我们是在苍山上认识的。”
她说完这话,所有人皆是一怔,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像一幅静态的画。
陈枫打开扇子,端起一杯茶,淡然地坐在一旁。
良久,洛河才开口道,“哦?易姑娘也去过苍山。”
易寒淅笑着说,“这是自然。”
顾恒在桌下拽了拽易寒淅的衣袖,可易寒淅好像没发现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苍山又不是什么刀山火坑,为什么去不得?”
柳艳晴再也听不下去她的胡言乱语,拍桌而起,“你又不是苍山弟子,你怎么!”
易寒淅歪头看向洛河,“谁说我......”
“好了好了!”顾恒连忙拉过易寒淅,朝着苍山众人笑着说,“她喝醉了,哈哈哈,在这儿胡言乱语呢,我们是在苍山脚下的小镇里碰到的!”
易寒淅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向洛河,举起酒杯,“哈哈哈,我酒量不佳,大师兄见谅了!”
她说罢便一干二净,身子摇摇晃晃,让人分不出真假来。
苍山弟子面面相觑,彼此却说不上来一句话。
酒宴又恢复了最初的热闹。
易寒淅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你还不醉?”
低声说话的人正是陈枫,易寒淅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他,仿佛在问,我为什么要醉?
陈枫用下巴点点她面前已经空了的酒壶。
易寒淅愣了愣,忽地笑了出来,“陈枫弟弟,就这点儿量,还不够我解渴呢。”她说着又拿了一壶往杯里倒。
好在大家都顾着聊天,也没听到易寒淅和陈枫在这儿说什么。
陈枫看她脸上只是微红,口齿也还清晰,估摸着她应该真的还没喝醉,便也不阻止。
那天夜宴本来平淡,说不上每个人都开心,但好歹没有什么波澜,若是那个男人不出现在这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