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去找我姥爷。但他并不在家,我也联系不到他。所以第一次在西宁白待了一周。但其实他知道我来了。他只是不想见我……”温檠野把手里的啤酒也放下,拿起刚出锅的烤串来吃。
“为什么!”路鸢汶皱起眉头,烤串也没心吃了。
“因为他很……”温檠野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很好的形容词,只能也皱皱眉,后来无奈的形容道,“他只是爱我妈妈胜过爱我。他们俩有恩怨。他不想轻易的输给我妈妈,于是我就殃及池鱼了。”
“……”这番话的刺激对路鸢汶不亚于当年‘哥白尼终于发现地球不是宇宙中心’那样震撼,他甚至没有一点防备,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温檠野用两三句话就概括完他们一家一个本该狗血与伦理齐飞、集结了三代人爱恨情仇的虐心肥皂小说。
温檠野和他妈关系一般这件事,路鸢汶还是能察觉到的,但他从来没问过什么,彼此的家庭背景在他俩的关系里其实是一道围墙。每次要聊到这个的时候,路鸢汶就会急转直下,直接规避掉这方面的东西。
路鸢汶自己都不想深究自己,索性以己度人,连温檠野的一切也充耳不闻了。
但这本来应该是很长的一个阶段,起码在路鸢汶的设想中,温檠野应该先告诉自己他很痛苦,痛彻心扉地嘶吼过一夜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并非像自己想象那样也深爱着自己,但他仍不肯放弃,于是孤身一人回来,想从外公那得到一些母亲的线索,结果也不能如意,于是又是一番痛彻心扉……
而不是——他俩都不爱我,所以就这样了。——还能这样吗?
温檠野说完以后迟迟没见路鸢汶回应自己,不由得抬起头,纳闷地看向他。
“结束了?”路鸢汶干巴巴地问。
“你还想听什么其他的吗?”温檠野诧异地问他。
“那第二次你怎么见到他的?你姥爷回心转意啦?”路鸢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没话找话的问。
“我去他家门口等他呀!”温檠野气笑了,手里的串也放下来,好笑地看向路鸢汶,道,“我都知道他是故意的了,还要等着他来找我吗!”
“您真是来自另个维度的神人……”路鸢汶反应不能,于是顶礼膜拜,“我要有你这心理素质,早就……”他还说呢,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哼了一声,被自己也逗笑了。
“你想听得那个版本是什么?”温檠野笑着问,“不过,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也不会去堵他了。”
“你要是不去堵他,可就见不到了小黑了?”路鸢汶顺着他的话捋了捋,便耸肩道,“我想想,那后来的奖可也拿不到了。这可是你的福地呀。”
但温檠野也毫不在意:“如果我不见到小黑,那他死了我也不会难过。奖嘛,我的奖运太好了,没有这里,也有其他。源源不断呢。”
“有道理。”路鸢汶闻言点点头,也被说服了。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路鸢汶只能无奈的说,低眼望了下自己面前的烤串,忽然没了胃口。
“其实我想说得是……可能我也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改变了很多。”温檠野轻声道,“比如以前到这里,我就会停下,但现在不行,我还会拉着你一起说下去。我没有太多的回顾过去,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在乎,我只是站在现在。而我现在说得这番话,也没有任何的附加意思。没有任何暗示你的地方。”
他说着说着就跟视频要加备注一样开始疯狂的‘只是’‘不过’‘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路鸢汶听了一会就忍不住笑起来。不过如今笑起来却有点苦涩,他还抿了抿嘴,点着头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当中。
但其实路鸢汶不想太过沉默,他盯着眼前的烤串过了只有一两秒,就说道:“感谢你告诉我现在不用对你的发言阅读理解了。不然我恐怕又要爆炸了。”
“不用谢。”温檠野轻松的道。表情明显比前几次要舒缓很多。
“如果我还年轻,知道现在不用再为钱发愁了,也许会感到开心吧?但我已经不再年轻,可能我当时也并不高兴,但对某些东西的渴望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的一切,所以也感觉不到自己不开心了。”路鸢汶垂眼道。过了一会他又摇摇头,坐直上半身,翘起了腿,而后道,“不过,我也不喜欢经常回忆往昔,这样会显得我很失败。未来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回忆过去,不对吗?”
温檠野看着他说着说着笑起来,眼睛垂下来,却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耸了耸肩,道:“……也未必吧。”
“一切不是皆有可能吗?”等路鸢汶看过来,温檠野开着玩笑道,“你现在做了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有几天后的你知道,可是我们通常既不能回到过去,也无法看到未来,所以你也不知道几天后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那既然这样,你就留个信给他,让他无论如何都别觉得你很失败——不就好了?”
“我现在的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不算失败,又怎么说服几天后的我自己呢。”路鸢汶也笑笑,等晚风又吹来几缕,之前愁苦的思绪反而散了几分。说罢,他就给自己倒茶,油籽茶的味道很浓郁,倒下来即飘香,路鸢汶拿起自己刚倒好的茶放至嘴边,油脂的香气飞快地蒸腾上来,竟然硬生生盖住了啤酒的味道。
“好在我也快厌烦现在的这种状态了。等我彻底烦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想起现在的痛苦了。”
“但是我觉得——秋后的螃蟹最好吃了。因为它……总是在不断的蜕壳。”温檠野思考片刻,两眼发光的帮他想了一个绝妙的形容,“你也是!你每次在享受痛苦的时候……都很美。”
“……”这中文水平是真的没谱。当代薛定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