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她们进殿以后,路鸢汶才又看向温檠野。两个人几乎同时笑了一声。
“真的很有趣吧。”温檠野说,“虽然自己不信,但心里最珍贵的礼物依然是神的祝福。”
这是一点,再看看温檠野似乎也不准备追究自己就是李响的这件事后,路鸢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刚才的那两个姑娘实在太活泼,除了兴奋能偶遇到路鸢汶以外,到后来注意力全落温檠野身上了。
“哇好帅真的好帅……”
“博主求你下次让你男朋友出镜!流量一定爆炸好吗……真是太低调了。这简直是泼天的富贵……真能忍啊,干得好!干得好!”
她俩都看了路鸢汶好多年,比起纯正的欣赏帅哥,反而更关心wenya这个账号。路鸢汶讪笑了两声,又摆了摆手,最后硬着头皮张冠李戴,说谁让他不愿意出镜呢。这么一说,大家都能理解了。就是不知道当事人心里作何感想。
“你别在意刚才……”经此一个小插曲,路鸢汶朝温檠野道,“你当我鬼迷心窍就行。”
“竟然是鬼迷心窍。我以为你会说都是无奈之举呢。”温檠野也看他一眼,说。
路鸢汶就当没听见这个,扭头说:“我能承受赔罪的极限是再请一顿饭。两顿也……不是不能商量。”
温檠野噗地一声笑了,摇了摇头:“不是说出来旅游的吗?怎么在哪都赎罪?”
“是。”这谁听了不觉得自己命苦,路鸢汶哼了一声也苦笑出来,“我在哪都赎罪。看谁都觉得对不起他。”
“天亮了好吃的都开门了。走吧我们,这回我请你吃当地美食。”温檠野一边说一边抱起两只手,牦牛干翘起来,在塑料袋里还晃荡了几下。
说实话这一幕也蛮滑稽的,路鸢汶看他一手牦牛干,一手缅怀和自己亲手接生却不幸夭折小牦牛神似的小牦牛合照,也不由觉得牙酸。
“你才是新时代阎王爷……”路鸢汶摇摇头,忍不住道,“是真心想小黑吗?一边吃小白一边缅怀小黑是吧?”
下山比上山轻松太多,有时候人往草皮上一秃噜,都能顺着滑坡往下出溜几米。路鸢汶还惦记自己刚刚上山买了却没怎么用的氧气罐,就一边顺势向下踉跄,一边又拆开一瓶新氧气放自己鼻子上。
熬了一晚上到现在终于结束,路鸢汶刚坐上车的刹那,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酸了一把,着实有种上了年纪不得不服老的感觉。他呲着牙看温檠野若无其事的把牦牛干放下,开车慢慢掉头,准备下山。忽然就有点不服气了:“不是吧,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咱俩也就差了两岁吧?”
“你是八月的,我是一月的,两年半……”路鸢汶感慨着,再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骨头立刻发出一连稀疏的脆声。
连路鸢汶自己都没想过这声音来得这么及时,响完荒谬的笑了一声,啧了一声。
温檠野掉头下山,夏天在山上不止能看见日出,白天还能远足,随着他俩驶上回程,还能看见在另一个车道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游客上行。路鸢汶一边降下车窗,又一股湿冷的山风涌进来,但这次似乎带了点腥气。
这种带着草香的腥气往往还意味着一种天气的降临。路鸢汶从风刮进来起脸上表情便一滞,他一边把车窗降得更大,一边朝外探头看了一眼。车流还盘踞在上山公路上,过了一天,天光就阴下来了。
连从毛毛细雨渐变到倾盆大雨的过渡都没有,天声一道雷声乍起,路鸢汶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原地缓了口气,车窗外沙沙的雨点已经瓢泼而下。窗户连同公路一齐被打湿了。
高原气候多变,这点不稀奇。等暴雨降下来也没车敢在这个时候妄动,原本踯躅前行的车队一下子被摁下停止键,形成了一条颇为壮观的盘龙。而路鸢汶和温檠野两相无言的坐在车里,气氛忽然变得很微妙。
不多时,他俩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谁刚才说谎了?”路鸢汶揶揄道,“事先说明,我可没有撒谎……”
“那看来说谎的只有我了。”温檠野笑了笑,竟然承认了。
路鸢汶看着他也跟着笑了笑,但耸耸肩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说谎了能怎么样,不说谎又能怎么样,路鸢汶在一系列无伤大雅的笑话中逡巡了一会,望着眼前被雨水淋透的前窗沉默了。
温檠野没开雨刷,雨水就这么落下来形成蛛丝一样的大网。下雨也不方便行车,其他司机也会选择摇窗听雨。一时间公路上除了瓢泼的雨声、风声,还有人群若隐若现的谈话声。——这雨什么时候会停呢,不知道在神殿里能不能避雨,这山上的天气可真是太不妙了,这次可以聊天的借口太多太多了。
但对路鸢汶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冷下来,刹那间他灵魂出窍,从七窍出来环绕上空打了两个迷茫的旋。
“你说谎我也不能怎么样啊。”路鸢汶无奈的叹息道,“你说出来就不好玩了。我还得替你找借口……我们本来就是在开玩笑。”
“这个时候怎么不说人生难得糊涂了?”温檠野也定定的看着前窗,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忽然笑了,好奇的问道,“糊涂一下不也挺好的吗?”
“我太精明了。”路鸢汶抱胸靠着窗户,闻声又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所以糊涂不了……”
这话说多了也没意思,路鸢汶被裹挟着雨水的山风迎头吹了一下,眼睛朝山脊望过去,心才砰得一下缓缓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