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大雪,寒气逼人。
齐桉君站在帷帐外,冷风无孔不入,身上的大氅形同虚设,让他不得不徘徊蹦跳,好获取一丝温暖。
帐帘外把守的两个宿卫目光鄙夷地看着他,好似在看什么腌臜物。
他吸了吸鼻子,又一阵冷风吹过,他冻得受不住,讨好地走到二人面前:“两位军爷,能不能帮我进去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侯爷?”
宿卫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齐桉君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烦请军爷给问上一问。”
“去去去!”其中一个宿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满脸嫌弃:“想见侯爷的人多了去了,谁不是耐心等上三四个时辰,怎么就你不行?”
另一个宿卫听闻,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语气中满是嘲弄:“也不瞅瞅自个儿什么身份,不过是个阉人罢了,又不是女人,难不成还要为你破例?”
齐桉君讨了个没趣,摸了摸冻得冰凉的鼻子,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用力地搓揉着双手,嘴里不时地哈出白气,心里盘算着再等上半个时辰,若还见不到就走,总不能冻死在这儿。
这一站,又是一个时辰。
天色渐暗,他抱着双臂,黯然地瞅着帷帐,看来此行终究要无功而返。
哀叹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帐帘忽的被掀了起来,身姿颀长的男人踱步而出。
他一袭银白铠甲,铠甲之下,暗红色文武绣衣微露,金丝绣就的云纹栩栩如生。
齐桉君抬头望去,正好迎上一双深邃又明亮的眼睛,眼睛镶嵌在一张面如冠玉的面庞上,鼻梁挺直如削,黑发束起,是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俊美,却因杀气太重,眉宇间笼罩着一片难以忽视的凶狠。
见到此人,齐桉君忙整衣敛容,恭敬地上前行礼道:“参见侯爷。”
怀廷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是眉间微动,两侧的宿卫便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左一右踹在齐桉君腿上,他双腿一软,被摁在了雪地里。
“和侯爷说话,头得贴在地上。”一个宿卫在他耳边压声道:“否则就让它掉在地上。”
齐桉君打了个哆嗦。
怀廷韫看了眼身边的亲随:“如何?”
宋巽道:“是,已经查验过了,他确实是个阉人。”
齐桉君半张脸陷在雪泥里,寒意顺着衣领直往骨缝里钻,听着头顶二人的对话,故意掐着嗓音道:“诸位军爷,阉人的骨头可比不得诸位硬朗,若还——”
话未说完他便剧烈咳嗽起来,肩上的大氅绒毛随着他的咳声一颤一颤的,眼角硬生生咳出了泪水。
本以为如此可得侯爷垂怜,却听头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这般不中用,拉下去埋了吧。”
闻言他立即收住咳声,眼珠一转,恭维道:“能被侯爷亲赐活埋,当真是三生有幸。”
怀廷韫眉毛微动,正欲发号施令。
“不过——”齐桉君抢先开口:“侯爷肯定是舍不得的。”
“嗯……”怀廷韫若有所思地点头:“直接埋了确实可惜。”
齐桉君喜道:“对嘛,吾之所能,于侯爷大有裨益,不可缺也。”
只是他还未喜上片刻,就听头顶之人又道:“还是剁碎了喂狗吧。”
……
齐桉君急道:“侯爷眉间隐忧,我恰有良策,可解此时之困!”
怀廷韫冷笑:“你趴在地上,如何见本侯眉间隐忧?”
齐桉君应答自如:“方才只一眼,我便看得清清楚楚。”
怀廷韫双眸微微眯起:“本侯最厌恶谎话连篇之人。”
“天地可鉴,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本侯最厌恶口出无用毒誓之人。”
“……侯爷厌恶的人还真多。”齐桉君苦笑一声:“久闻侯爷爱才若渴,对有才有谋之士视如珍宝,定不会滥杀我这等人才。”
怀廷韫不屑地冷哼:“你只不过是卖主求荣的小人而已,竟大言不惭自称人才?”
齐桉君不以为然:“人才需有才,有才者洞悉时局,能辨别谁才是执牛耳者,能审时度势,把握时机,我知侯爷此时最想要的就是生擒前朝皇子,而我是唯一能助侯爷捉拿他的人。”
怀廷韫俯视着地上人的脑杓,良久才道:“巧舌如簧,诡辩连篇。”他的手指微抬,压着齐桉君的两个宿卫便松了手。
齐桉君站起身,活动着冻僵的四肢,还未谢恩,怀廷韫已转身回到帷帐中。
他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擦着脸上的泥雪,宋巽对他招了招手,他小跑着过去:“军爷,我能进去了吗?”说完又吸了吸鼻子。
宋巽看他冻得通红的脸和鼻尖,略有无奈,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掀开帐帘,让他进去。
帐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齐桉君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怀廷韫坐在案前,将案上摆放着一张地图。
“齐桉君。”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既自称人才,那便来说说,你的主子,前朝皇子邵玄赫现在何处?”
齐桉君闻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请容我纠正一下,是前主子,现下我只效忠您一位主子。”
怀廷韫神色淡漠,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本侯还未打算收你。”
齐桉君嘿嘿一笑:“迟早的事儿。”
……
看出侯爷不悦,他不敢再废话,走到将案前,指着地图:“前朝覆灭时,皇室成员四散逃亡,邵玄赫作为唯一的皇室遗孤,被宦官曹锦瑜秘密送出了皇宫,当时便逃到了这雍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