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境空的话说的十分笃定，叫他不得不信。他将目光移到在这里最亲近的江面郎身上，这件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师兄……你……你怎这般看着我？”江面郎有些结巴，送到嘴边的茶水都顾不上。

沈清鸣道：“我听人说，是重霁光续我的筋脉复我的仙骨。高霜，你从不骗师兄的。”

“我……”江面郎蹙眉，搁茶杯的同时看了孙千伤一眼，“师兄听何人所说？纯属胡言乱语。重霁光那厮既然丝毫不顾你们十年道侣之情在不夜之天把你打的半死，还能跑回来救你？！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当年之事我们都一清二楚，如何会编造谎言骗你？”孙千伤沉静说道。

二长老道：“是我们齐心协力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从头到尾，不见重霁光的影子。”

江面郎问：“师兄，你说是谁跟你说的那些话，我要跟他当面对质，我挖了他的舌头。”

“你们真没有骗我？”众人的反应打消了沈清鸣心里六分猜疑，重霁光既能修成无情道，心中势必是放下他的，既然如此，后来怎会为他豁出命？境空的话是想勾起他的恻隐之心，保他性命。

“不骗你。”几人齐声答道。

江面郎起身坐到沈清鸣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道：“外人说什么师兄不必多信，外人永远都是外人，不会真心待你。我们同出一门，上百年情分，便是受人威胁也断不会诓你害你弃你。”

闻言，沈清鸣心中一暖，拍拍江面郎的手背，浅笑道：“同门情分，自是不会假。师兄，知道如何做了。”

“嗯。师兄要记住，我们天衡宗永远是一家人。师兄回来了还走吗？”

沈清鸣道：“天水香那处有事，我需过去料理，待事情处理妥善，便回来久居。”

江面郎疑惑：“师兄怎又同从前那般，四下忙活，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你也该学会适当休息休息。不知道天水香又出了什么事？师兄说来与我们听听，或许我们能提供点线索。”

此事说出来或许真能得到一点线索，沈清鸣便把在天水香碰到的事同他们详细说了，中间隐去墨羡的存在，后面隐去让墨羡详装普通修士的事。

“挖仙骨？这事从前是不是有过？”孙千伤隐隐记得从前发生过，是在许久许久以前，“那时被挖仙骨之人多为大玄修士，死者上千，小初、中玄修士无一受难。”

二长老徐徐说道：“宗主此番一提我倒也记起一点。事情起因是拜仙宗宗主高雅世为让高夫人容颜永驻长命百岁。”

江面郎道：“我怎未曾听闻过拜仙宗？”

二长老道：“拜仙宗在时，你与五长老都还未出生，固然不知。”

江面道：“如此。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二长老说来听听解解闷。”

二长老道：“拜仙宗高夫人原本是一只修行五百年的蝶妖，也是天赐良缘一段，她刚修成人形便碰上在外捉妖的高雅世。当时高雅世为其美貌所惑放她一命，更坦言助她得道成仙，因此一人一妖游荡世间百年。高雅世走访四海八荒惩恶扬善，为蝶妖积功德，这般情缘确实叫人唏嘘不已。”

“直到高雅世父亲重病，高雅世不得不折回拜仙宗接任拜仙宗，但这就使得蝶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离开高雅世，要么堕妖成人。高雅世念堕妖凶险不肯，便要卸任，可如此拜仙宗无人能承宗主之任。那蝶妖知道后，跑去青岳山引雷劫堕妖，众人眼中他们本是一段天造地设一对，应该厮守到老，然而天意总是弄人，蝶妖堕妖出了意外，成了普通人不说，寿命只有短短十年。”

说到这，二长老一声叹息，无奈摇头。

孙千伤继续说道：“之后高雅世寻了上古法子，想尽办法挖大玄修士的仙骨，上千人命，只为铸成高夫人不老不死之身。”

“最后事情败露，两人都死了，拜仙宗也没了？”江面郎听的满面哀愁，他素来喜欢看话本，却从来不喜那些情情爱爱一类，可听到类似往事总忍不住难过许久。

二长老点头，“高雅世高夫人被万箭穿心，身体千疮百孔，至今两人还跪在拜仙宗的祭祀台上。可怜高夫人拼命所生的孩子也没能保住，都随拜仙宗弟子殉了宗。”

“就为了让高夫人多活几年，高雅世非但把拜仙宗搭进去了，连自己最爱的人也搭进去了。”江面郎惆怅的靠着沈清鸣，“这样的情缘怎能叫天赐良缘？天赐劫难还差不多。难道刻骨铭心的情爱都不得善终？”

孙千伤道：“你向来避讳情爱，见了女子都要绕道而行，恐是这辈子是碰不到的，安心好了。”

二长老道：“高雅世为爱成了拜仙宗罪人，高夫人为爱堕妖成了人。唉！人啊，总是断不了情这一字。”

江面郎道：“二长老这话就错了。人若是断不了情，又怎会有无情道、清心道、佛道、菩萨道呢？”

沈清鸣道：“三千大道皆为道，道之途，三千道。无情道非无情，清心道非清心，佛道非佛，菩萨道非菩萨。”

江面郎道：“师兄你说的我不懂。”

沈清鸣道：“你也无需懂得，好好修你的道。”

江面郎道：“哼。那师兄听了拜仙宗的事，天水香的事心中有想法了没有？”

沈清鸣道：“有的。”

孙千伤道：“那人的目的也在修成不老不死之身，五长老此去，多加小心才是。”

拜别同门后，沈清鸣御剑去天水香，沿途却碰上宋净，宋净似乎是寻他的。

两人在八卦阵前冰释前嫌，再见面心情格外不一样。

“珵美。”沈清鸣不好意思的揉揉眼角。

宋净愣了一下，表情僵硬，半响才说道：“沈秋。”

两人像刚认识的小伙伴，愣愣的，沈清鸣眉眼渐渐多了笑意，似星辰的光，柔和，温暖。

“我要去天水香一趟，那里还有事情没办。”沈清鸣说。

宋净微微点头，看了看沈清鸣的头顶，犹犹豫豫后说：“有事叫我。”

沈清鸣笑道：“有事又何须我叫？珵美总是不会错过我的每一件事。”

宋净静静凝视沈清鸣的脸，这张脸多年未有变化，只是眼底多了一丝冰冷的沉静。

“和尚的事处理的如何？”

“死了。”

沈清鸣心一沉，说不出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