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道啊。”
她这下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迅速去用皂荚净了手,又染了点香波。
单膝跪上了床,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好一副流氓做派。
她语气里有几分刻意装出来的天真,略带忧愁。
“可你现在动也动不了,我要你来做什么啊。”
裴云栈:“……”
“你知道压寨夫人的义务吗?你不行,我就要换别人的。”
萧烟阁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后,他生了几分恼怒,却也不似真生气。
“萧烟阁,你别太过火。”
“哦。”
生气了。
唤她名字了。
萧烟阁更欢喜了,她带着薄茧的指腹,顺着他下巴蹭下去:“我就是过火了……你又能怎么样啊。”
裴云栈深吸了口气,闭眼,微微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萧烟阁并不如他所愿,轻而易举就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
现在轮到他逃不开自己的禁锢了。
“哈。”
萧烟阁心中有种诡异的兴奋,他若是一直这样,也很不错,若是她能护他一世的话。
“日头一出,我便好了。”
裴云栈嗓音沙哑,不知道是身上痛得还是什么。
萧烟阁:“所以呢。”
裴云栈默不出声,他眉眼深邃,眼眸盈亮漆黑。
几番对峙下来,却是萧烟阁先偏过头去。
“算了,不欺负你了。”
她调整姿势躺下去,长臂一揽,顺手把裴云栈也给放倒。
他咬牙,不去看她眼里的嘲笑。
萧烟阁枕着手侧躺在床边,盖着薄薄的被褥,裴云栈被包得像球一样躺在她身边,两人中间有些距离。
静了一会,他开口道。
“阿烟,我好冷。”
“汤婆子凉了?”
裴云栈细细感受了一下,才道:“没吧。”
“嗯。”
她兴致不高,却也睡不着觉。
瞧着他慢慢眨眼,心里有很多话想问,落到嘴边也只是一句没什么用的慰抚。
“日头出来就好了。”
床帘本没落下,不知哪来的风吹起窗子,惹得床帘内也刮起阴冷。
萧烟阁蹙眉,就见裴云栈裹着捆绑住汤婆子的被褥,小心又小心地一点一点磨蹭着挪过来。
离她越发近了。
心里有些软。
她止住要起身的动作,慵懒的嗓音里染了几分笑:“你做什么。”
“冷。”
他见她时眉目总是软下来,只会抿着唇看她,那样含蓄内敛,带着小心翼翼,似道不出口的呵护宠爱,全都盛在了予她的视线中。
“想离你近些。”
你离我近些。
好不好,阿烟。
两道如出一辙的声音就在此刻对上,只不过心里响起的这道,是那人在对虚空中被“砍掉手脚”如同废人的自己,恳求。
她骤然起身,动作称得上是慌乱,落在肩头的青丝遮住她冷如寒冰的面容。
“哪个侍从干活这样不小心,明天逐出去吧,不必在屋内侍候。”
床上的裴云栈没吭声,萧烟阁垂落的手捏紧,又抬起对着窗子的方向。
“我,去将窗子锁上。”
她只着里衣站在那,让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
裴云栈点点头,笑了下:“好。”
她上床之后,方才躺的位置刚好挨着裴云栈。
上来前熄了灯,她淡淡说了声困,便装作睡了。
屋子里一时静得很,只能听见两人彼此规律的心跳。
过了很久,凭借着气息,也都知对方还未睡着,裴云栈先开了口。
“阿烟。”
她未有动静,裴云栈勉力低头,将额角抵在她背上。
“你很少哭。”
“第一次,我见的第一次,是因为我那时突然发病,那日父皇留皇子们用膳,你察觉我的不对劲,当场打破琉璃盏割了手指,因此被皇后抓到错处责罚。”
帝王面前见血是为不祥,不敬,萧烟阁跪在大殿上请罪,他那时已经有些发寒,顺势而下跟她一同跪着时差点没能起来。
萧烟阁就这样挨了不懂规矩,武将之女粗鄙不堪的名声,顺利把他带出那吃人的宫殿。
其实如果她不割破手指,他的人也马上会来制造混乱。
裴云栈没讲,只继续缓慢道:“出了宫门,你在马车上抱着逐渐僵硬的我,说让我别死,说为了救我身上不止落下一处疤痕,现在名声也臭了。”
“我死了你就要亏死了。”
“你要死了我就亏死了。”
两人同时开口,她无声地笑,眼泪却落得更快。
“裴琮,怎得人还未老,就忆起往昔了?”
“大概是近来做了些梦。”
萧烟阁背对着他,喉间有些哽咽:“……什么梦?”
“是你还未嫁我时的事,我那时未曾回应你过一句喜欢,梦里我就站在旁边瞧着,瞧着那时候无知自大的我,数次想将那句话补上。”
她闭眼放缓了呼吸,裴云栈如今无法动弹,是看不见她脸上泪的。
萧烟阁突然很想知道答案,哪怕是在梦里。
“那,你补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