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在尖叫着警告她不要回头。这一定是某种陷阱,是女鬼最后的诡计。但心脏却背叛了理智,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的禁锢。无数个午夜梦回,她都在渴望能再听一次这个声音,哪怕明知是幻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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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颍)
小学三年级那年,谢南颍又一次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而转学。陌生的教室、陌生的面孔,这一切她早已习惯。只是没想到,这次转学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开学第一天,她就注意到了那个叫苏妤的女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笑脸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无论对谁,她总是眉眼弯弯,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老师喜欢叫她“小太阳”,同学们也都爱围着她转。
谢南颍坐在教室角落,悄悄观察着这个耀眼的女孩。她习惯了转学,习惯了独来独往,却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
那天放学,父母照例没能来接她。谢南颍背着书包默默走出校门,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苏妤也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下意识放慢脚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五月的风带着槐花的香气,她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五分钟。忽然,前面的小女孩转过身来,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活泼的弧线。
“咦?你家也往这边走吗?”苏妤歪着头,眼睛里盛满了好奇。
谢南颍紧张地攥紧了书包带,脸颊微微发烫,只敢轻轻点头。
下一秒,那个阳光般的女孩已经着来到她面前:“那我们一起走吧!”
她们之间的友谊悄然生长。在谢南颍的生命里,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进热闹的课间游戏,分享藏在课桌里的小零食。渐渐地,谢南颍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的上学时光,甚至偷偷希望父母能在这个城市多待几年。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停留。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秋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放学的路上。谢南颍的妈妈和她约好了来接她,谢南颍站在校门口等待,她的目光不自主地追随着苏妤,突然发现几个染着黄发的青年拦住了苏妤的去路。她的心猛地揪紧了。
那些人推搡着苏妤往巷子深处走去,谢南颍攥紧了书包带,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拐角处,她看见寒光一闪——其中一人竟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年幼的谢南颍死死捂住嘴巴,看着他们用刀尖抵着苏妤索要钱财,苏妤似乎在争辩着什么,场面越来越紧张。
恐惧像潮水般漫上心头,谢南颍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知道自己必须找人帮忙,转身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转过街角时,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苏妤的母亲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阿姨!”谢南颍几乎是扑了过去,小手紧紧抓住妇人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手指着巷口的方向:“苏妤在那边巷子里,有人拿着刀围住她……快去救救她!”
她仰起脸,看见苏母优雅的面容瞬间血色尽失。还没等她说完,苏母已经迈开步子往她指的方向奔去,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奔跑中,苏母的脑海里不断闪回这些天的片段——苏妤睡前拉着她的衣角,小声说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苏妤曾央求她去接放学时那双不安的眼睛;而她用工作太忙搪塞过去。
“要不,我让爷爷去接你?”她当时这样提议。
“不要。”苏妤摇摇头,懂事得让人心疼,“爷爷家那么远,来回太折腾了。可能……可能是我想多了。反正学校离家就十分钟路程,我跑快些就是了。”
今天她难得提早下班,特意来校门口等女儿,却迟迟不见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她本该把这件事放心上的,可以拜托邻居帮忙接送,再不济也应该找老师寻求一下帮助。而现在,她只能拼命祈祷自己不要来得太迟。
谢南颍跌跌撞撞地跟在苏母后面,眼泪模糊了视线,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南颍。”母亲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家了。今天爸爸难得回来,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谢南颍喉咙发紧,她急急抓住母亲的衣角:“妈!我们班的同学苏妤被坏人堵在巷子里了!就是那个我总和你提起的女孩!”
谢母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巷口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她妈妈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谢母安抚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大人会处理好的,我们先回家吧。”
“可是他们拿着刀!”谢南颍急得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
谢母蹲下身,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别急,妈妈这就报警。”她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在拨号时又确认了一遍:“南颍,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们有好几个人……”
电话接通后,谢母简洁明了地说明了情况。挂断电话,她牵起女儿汗湿的小手:“警察叔叔马上就到。今天是你爸爸生日,你爸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空,我们早点回家。”
“我想等苏妤平安出来。”谢南颍固执地站在原地,眼睛还红红的。
谢母叹了口气,将女儿搂进怀里:“明天上学就能见到她了。现在跟妈妈回家好不好?爸爸在等我们呢。”她最后望了一眼幽深的巷子,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女儿往家走去。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谢南颍的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谢南颍整夜辗转难眠,第二天,她早早地起了床,精心准备了满满一盒的零食,想着带去给苏妤尝尝。可当她满心期待地跑到教室时,迎接她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苏妤的母亲昨晚遭遇车祸去世了,而苏妤自己也住进了医院。
小女孩呆立在座位上,怀里的小铁盒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她想起昨天夕阳下苏母奔跑时飞扬的衣角,想起那个总是温柔对她笑的阿姨说要请她去家里吃手工饼干。现在那些承诺,都随着晨风消散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南颍每天都会在课桌里多放一块糖果。她想象着等苏妤回来时,一定要带她去街角那家新开的蛋糕店,让她尝尝那款会爆浆的巧克力熔岩——虽然她还不懂失去至亲的痛。妈妈说过,甜食能治愈所有难过。
可窗外的梧桐叶黄了又落,她的课桌里攒了满满一抽屉的糖果,却始终没能等来那个扎着熟悉的身影。
直到某个清晨,班主任轻声告诉她,苏妤转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