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木玹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毋龙,这出戏,他倒要看看还能演多久。
毋龙突然跪下,一脸沉重神色,“王上,前线战事紧急,末将一时心急,便先下了这征兵之令,可末将从未想过隐瞒王上,此事也早已写下奏疏,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哦对了,桐琰!”
桐琰从角落里站了出来,同样跪下道,“王上,此事都是我一人的错,奏疏确实在我这里,只是刚好遇到这逃役之事,一时疏忽,未来得及呈上,确实与大将军无关。”
阳木玹奕眯眼看着眼前的年轻统领,聪明,上进,就是手段用错了地方,跟错了人,竟能与毋龙在这里混淆视听。
“既如此,那此事便不是毋龙将军的过错,桐琰统领,贻误军情,待会儿自行领罚去吧。”
桐琰看了眼龙华王,见其对向延的话并无意见,低头道,“臣领罚。”
就像是龙华王的代言人,向延继续道,“把人都带上来吧,大家辨不出黑白,王上自会明察。”
向延话毕,淮玥一伙人便被人带往殿上,进殿前,沙飞因伤重差点站不稳,这倒提醒了淮玥,自己一身的伤,却活蹦乱跳的,实在有些不符常理,于是顺势装出虚弱的样子,一瘸一拐被搀扶着进了殿,学司家姐弟行礼时,更是一下子演过了头,摔在地上,吸引了众人目光。
阳木玹奕看着淮玥的衣衫,血迹干涸在上面,将白色的衣裳染出一块又一块的棕褐色,脸上也是不少的伤。他突然想起了曾经滚下山崖,被找到后浑身是血,却依旧笑着安慰众人的外甥女,可她,已经……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淮玥。”
“哪里人。”
“云宁洲。”
淮玥不懂他为何要问自己这些,顺着君王的话一一回答。
“王上,这四人私藏逃役,违抗军令,按律,轻则流放,重则当斩,另外,还有一人未抓获伏案。此事本就该由末将处置,这次回城,恰可替王上分忧,王上不必再受此事叨扰。”毋龙横插一句,显然不想让此事脱离掌控。
阳木玹奕突然沉声,冷冰冰地质问,“你既已为他们定罪,为何又私自动刑?”
毋龙一愣,未想到阳木玹奕会关心此等小事,以至于他也回答不上,“末将,并不知晓此事。”
动刑,桐琰只对沙飞用过,不过是为了追查剩下的人的下落,至于淮玥……桐琰脑中一下子闪过那个名叫慕苓的女人,她带着将军的信物,便将她放入了牢中,此事,他也无法辩驳。
可龙华王还是点到了他,桐琰只能摇头,说着不知道,于是向延又给他加了一罪,玩忽职守。
“是大牢提司做的。”淮玥蓦然开口,是时候把慕苓捅出去了,这次,倒也有她好受的。
“臣回去后,定严整兵司,再不会有下次。”桐琰说完,一直跪于地上,再未起身。
阳木玹奕不禁怒火中烧,这兵司,是该好好管管,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发生这种事,那边境兵营,岂不是要翻天,“毋龙,你觉得此事,本王还能放心交给你们兵司吗。”
毋龙沉默片刻,无奈低头,“请王上定夺。”
顿时,朝上气氛又沉了几分。
阳木玹奕扫视一眼被押上来的四人,未有伤势的,定是司家子女,便开口问其行事缘由。
司承泽着急看向一双儿女,这种时候,可万不能出差错。
司穆一直低着头,不像会有动作。而司承泽的目光还没放到司妍身上,便听见其声音。
“王上,臣女刚刚在殿外,已听见殿内诸般议论,对此有话要说。”
“其一,将军所言,皆是军令军纪,可这军纪,是征尽老弱,送其赴死之纪吗?
其二,若已无兵可征,那此事,岂非有征错之咎?臣女斗胆问将军,军中名册,可已审查?
其三,将军口中的抗命,不过是老弱不堪征役,无奈求生之举。若这也算罪,那我无话可说,请一并对我判罚,但求王上,此事是我一人之过,家中无人知情,淮玥姑娘更是从未谋划此事,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说完,一声重重的叩头声闷闷地响开。
淮玥吃惊看向司妍,未想过她会揽下一切,作为名门之后,司妍完全可以将自己从这事里摘干净的。
她想替她辩驳,但话未出口,又被毋龙反驳,里里外外皆是指她们诬陷,最后,又将矛头尽数指向了淮玥。
“这外乡女子,肆意插手我国军政,蛊惑人心,颇为可疑,王上一定要严查,还有她那逃脱在外的同伙,也应一并追查!”
随即又是一片附和,此时朝堂上已经分裂成两派,吵地不可开交。
淮玥置身其中,突然像耳鸣了一般,长长的嗡声中,她只听见孩童的哭闹、妇人的安抚、老人的叹息,还有壮年人忧愁的沉默。
“可毋龙将军,您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应过征兵征的是谁!”淮玥用尽所有力气吼出了声,连身体都在颤抖,“您是在逃避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