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声浪裹挟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和浓烈的硝烟味,如同地狱的吐息,在检修通道内反复回荡、撞击,最终被前方更深的黑暗吞噬,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刺鼻的余烬气息。林子意抱着江越,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金属管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铁锈的味道,每一次呼气都喷吐着白雾,在死寂中消散。后背的灼痛提醒着他方才爆炸的威力,但更深的痛楚,是来自胸腔里那个仿佛被硬生生剜去的空洞——奶奶林红缨最后决绝的眼神、那拂过他脸颊的冰冷手指、以及淹没在毁灭光芒中的身影,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低下头,怀中的江越依旧昏迷,脸色在微光下惨白得透明,只有眉头紧锁,仿佛在噩梦中挣扎。左肩的伤口在颠簸中再次撕裂,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温热而粘稠。而最让林子意心惊肉跳的,是江越锁骨伤疤处那道细微的裂痕——暗金色的光芒不再剧烈闪烁,而是如同垂死星辰的余烬,以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恒定的频率,幽幽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似乎牵动着林子意后颈胎记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仿佛有某种古老而疲惫的意志,在黑暗中低语。
“呃……”江越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紧锁的眉头下,眼睫剧烈颤动,仿佛在努力对抗着什么。
“江越?”林子意的心瞬间提起,声音嘶哑而干涩。他轻轻拍打着江越冰凉的脸颊,“醒醒!看着我!”
没有回应。只有那微弱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呼吸。
通道深处传来细微的“滴答”声,是冷凝水从锈蚀的管道接缝处滴落。这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林子意紧绷的神经。身后的追兵……沈俞……还有那些恐怖的“铁虱”……它们随时可能撕开那扇被炸得扭曲的铁门,或者找到其他路径追来!这里,一秒也不能多待!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悲伤和疲惫。林子意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再次将江越背到背上,用撕下的布条尽可能将他固定住。动作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江越锁骨处那道暗金裂痕。指尖传来的并非灼热,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冰冷和……沉重感。如同触摸着一块来自宇宙深渊的寒铁。
他不再犹豫,背起这沉重如山的责任和未知,朝着通道尽头那丝微弱的光亮,迈开了脚步。每一步都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牵扯着后背的伤痛和心中的血痕。奶奶用生命换来的这条生路,他必须走下去。
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坡度越来越陡。空气逐渐变得不那么污浊,带着一丝来自地面的、冰冷的清新气息。那丝光亮也越来越清晰——是一个被厚重锈蚀格栅封住的圆形出口!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林子意冰冷的心底燃起。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沉重的江越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次发力都让后背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终于,他爬到了出口下方。透过格栅的缝隙,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冰冷的雨丝。出口位于一个巨大的、半塌陷的废弃厂房内部,周围堆满了扭曲的金属构件和破碎的混凝土块。雨水顺着塌陷的顶棚缺口流淌下来,在地面积起浑浊的水洼。
出口的格栅被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挂锁锁着。
林子意放下江越,让他靠坐在管壁边。他尝试着用力拉扯格栅,沉重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却纹丝不动。挂锁更是坚固异常。他环顾四周,想寻找工具。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江越锁骨处那道暗金裂痕的幽光,似乎……比刚才明亮了一丝?并且,那微弱的脉动频率,似乎和他自己急促的心跳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同步?
林子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不是去碰锁,而是轻轻按在了那道暗金裂痕上。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流感瞬间从指尖传递过来!林子意后颈的胎记猛地一跳!这一次,不再是悸动,而是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唤醒”的、带着古老韵律的共鸣!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暗金裂痕的光芒骤然凝聚,不再是散逸的微光,而是化作一道极其纤细、如同实质的暗金色光线!这道光线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地击中了格栅挂锁锁芯的位置!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电流灼烧的声响。
林子意惊愕地看到,那坚固的锁芯内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瓦解、熔蚀!几缕细微的青烟冒起,伴随着一股刺鼻的金属烧灼气味。
那把巨大的挂锁,竟然……自动弹开了!
林子意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触碰裂痕的手指,再看看那把自动弹开的锁,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惊疑瞬间席卷了他!这暗金光芒……到底是什么力量?它怎么会……听他的“指令”?
“呃……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震惊。
林子意猛地回头,只见靠在管壁边的江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带着警惕和疏离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迷茫。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左肩的伤口,鲜血再次渗出。但最让林子意心头一紧的是,江越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他身上,而是茫然地扫视着周围昏暗的环境,瞳孔深处仿佛蒙着一层浓重的迷雾。
“江越?”林子意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放得极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越似乎听到了声音,涣散的目光缓缓移向林子意。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熟悉的情绪——没有警惕,没有疏离,更没有……之前那复杂难辨的悸动。只有一片空洞的、如同被彻底洗刷过的茫然,以及深藏在这茫然之下的、如同风暴般的痛苦。
“你……”江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让林子意心脏骤停的陌生感,“……是谁?”
林子意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越那双茫然的眼睛,看着他痛苦却无比陌生的表情。
“你……你说什么?”林子意的声音在颤抖,“江越,是我!林子意!”
“林子……意?”江越艰难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但眼神中的茫然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思考的痛苦而更加剧烈,“不……不认识……我……我是谁?这……是哪里?痛……好痛……”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捂左肩的伤口,动作笨拙而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