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黎一时间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只觉得他的皮肤有些过于细腻了,像坨软烂的豆腐,仿佛力气稍微大一点就能把他的皮肤戳碎。
祝黎看见了他身上挂着的胸牌,写着102号,连名字都没有。
他开口道:“哎,兄弟,你知道去哪领新的病号服吗?”
102费劲儿的张开嘴,含含糊糊道:“不、不用领。”
?
祝黎不懂,但小护士已经在催了,他只好开门走了出去。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抹布变成了崭新的、干干净净的病号服。
祝黎随机拽了个护士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要了两卷纱布。
走廊上全都是噼里啪啦的开门声和哩哩啦啦的脚步声。走出来的大多数人都垂着头,一脸丧气,拖着四肢往前走,所以叙事者在人群里就格外显眼,一看就是新来的。
祝黎把自己扎进人堆里,随着人群往前挪动,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礼堂。其实没多远,只是他们走的极缓极慢。
礼堂的座位上标了数字,从1到20正正好好在礼堂的前几排,也就意味着祝黎要坐到第一排,直面未知的挑战。
趁着康复中心的相关人员还没来,祝黎扫了一圈周围。
整个教堂偏拜占庭式风格,穹顶高耸,四面是巨大的彩色玻璃花窗,只不过被木板钉死了,只能透进来几缕阳光,配合上状似塔尖的堂顶,氛围庄重但又有些阴森。
教堂的顶部悬挂了一个灯幕,下方有个白色神像,双手交叠,神情悲穆,是主神耶稣。
神像后面是一幅巨大的浮雕壁画,画的是耶稣的受难图,两侧各有一个红色十字架。
神像的前面是个祭坛,左侧有个供人传道的讲台,右侧摆放了一架管风琴。
祝黎回过头,教堂里再没有别的照明物,越往后越暗,都有些看不清后面的人的脸。
他扫量完,收回视线却和旁边的人视线撞上,是01号,另一位幸运儿。
他身上很干净,姿态也很放松,不像受了什么伤的样子。
钱莱也就是01号,看见了祝黎病号服上渗出的血渍,挑了下眉,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个小瓶子,递给祝黎。
瓶子里装了一半的白色粉末,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瓶身贴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符号。
祝黎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谢了。”然后揣进兜里。
钱莱看着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祝黎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能闻到一股药味儿,有点像走廊上的消毒水的味道,但又不太一样。
也可能是因为这所教堂建在疗养院里,才会染上这种气味吧。
礼堂的讲台上走上来一个人,看着岁数不小,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鼻子上卡着个金丝眼镜,身上穿着神父袍,脖子上挂了个红色十字架。
他举起拳,咳了两声,原本就没什么人说话的礼堂顿时安静的滴水可闻。
他满意的笑了,开口道:“今天是主神的日子,听说有新朋友第一次到访教会,让我们热烈欢迎他们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底下响起一阵掌声,配合着众人麻木的神情,神父开口道:“欢迎各位,我是玫江市康复中心第二精神疗养院的院长,也是主神虔诚的信徒…”后面歌颂了一长串。
他又道:“接下来,请新朋友们进行自我介绍。”
众人一一报完名字,敷衍了两句。
院长嘴里吐出了几声音调,表情狂热,底下也有几个病友跟着唱,脸上的表情同样狂热。
一首欢迎歌过后,院长翻开手里的圣经,读道:“我又见日光之下,在审判之处有奸恶,在公义之处也有奸恶…”足足念了一个多小时。
证道过后,院长合上书,双手交叠在胸前,开始祷告,底下的病人也跟着回应。
正念到中途,有个人慌慌张张的闯进来,祝黎眯起眼睛一看,是那个被拖走的六号。
六号顾不得众人在祷告,就急急忙忙的往座位上冲,可惜他的位置太靠前了,还是引起了院长注意。
院长的祷告被中途打断,十分生气,他语气中夹杂着怒火:“六号,又是你,礼拜日你也敢迟到。”
六号浑身都是伤,哆嗦着道:“冤枉啊院长,我,我,是钟医生把我带走治疗,才错过了礼拜,我不是,不是有意的。”语气中充满了恐惧。
院长闭了下眼睛,明明是很轻微的动作却吓得六号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张口道:“我知道你是无心,可钟医生也是为了你好,才会给你进行治疗,我们疗养院衷心的希望每一位病人都能完全康复,这是我们作为医生的职责和使命。”
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之后,他话锋一转,一脸痛心,道:“但是,六号啊,你错过礼拜,还是要小惩一下的,主神仁慈,就劳烦你为主神打扫祭坛吧。”
院长的话音刚落,六号面如死灰,他走上前去,将手伸进了祭坛里。
祭坛是向内凹陷的,边缘又高又厚,阻挡了众人的视线。祝黎只看见六号将手伸进去没多久,就开始大叫,叫声痛苦凄惨。
祝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悄悄地抬起头往上瞥,半晌后收回了视线。
是他的错觉吗?他的视线刚刚从神像的脸上一闪而过。
那神像,好像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