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毫无道理可讲。
冰冷的枪管顶在额头上时,硕宁长公主如此想到。
在没见到徐盈之前,凭着徐信的三言两语,她想过徐盈的模样——顶着张淑之女头衔却腹背受敌、孤立无援的天变者。
就像冀州送来的那些天变者一样,再怎么负隅顽抗,猎物终究会俯首求饶。
哪怕那是张淑的女儿。
可当徐盈拿着张淑曾用过的黑漆漆的兵器,无比熟练地清理掉她身边的所有助力说出这番话时,她知道她过于自负了。
“你很果决。”
似乎是知道无处可逃,她反倒镇定下来,望着那双酷似故人的眼睛,仍有些不解,“为什么你们都不肯为我所用?”
她跌坐着嘲弄,“她最先认识的是我,能懂得她的人也是我,她却选择了皇兄,明知皇兄会忌惮她,她竟然不想扶我上位,反而为了那群蝼蚁赴死!而你,是我一直知道你的下落保全了你,你也不选我。”
徐盈冷冷道:“谁会把草菅人命的人奉为君主!你们李氏上下每一个人身上沾了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
硕宁长公主轻笑出声,“原来是因为这个。寻求长生而已,等你到了那个位置,享受过权力的滋味,你也会像我们一样!
“原本你们这些天变者要是不出现,我们也不会盯上你们。可谁让张淑那么厉害,谁让这世上只有一个张淑!那些后来的天变者能力不足,被冀州的人抓到送去给皇兄炼丹,是他们自己无能!”
冀州利用元寿抓捕穿越者进郡主府为幌子,实则是皇帝在见识了张淑的能力后,为求长生,将那些人拿去炼丹。
第一次被炼化出来的丹药,通常会找试药者,但抓捕穿越者不容易,炼制的丹药也不容易。
于是,李氏旁系的宗亲被赐下丹药。一个又一个,直到每一个试药后还好好活着的宗亲无恙,丹药才被呈给皇帝。
整整十六年,每一个丧命于皇帝长生之念的穿越者,惶恐又无措地求饶,却都免不了一死。
元寿为了活下去,只能听从永昌郡主的吩咐,去抓穿越者取血葆她青春。
被取血的穿越者身体强健些的,会被送进京城炼丹,身体虚弱些的,则会任由永昌郡主处置。
这是李氏达成的共识,与之相关的每一个人,都是上位者满足私欲的帮凶,为了不被供出,他们竭力扩展帮凶阵营——摩诃门。
难怪当初永昌郡主事迹败露,皇帝下令只是褫夺她的封号关进宗人府,并未将其处死,原来是警告与之有关的李氏宗亲不许乱说话。
张善接触皇帝和莫虚子时,动用回溯能力得知这些内情片段,在找到徐盈后为获得她的信任主动告知,再由徐盈一点点拼出天变者失踪的真相。
当权者为了长生而吃人,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可徐盈拼出这些真相后,竟然不觉奇怪。
她在原世界也见过这种。
人体的脏器可以在科技与医学高度发展的拼接中,为另一副身体续存。
那个世界,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无故失踪,莫名死亡。而在这种悲哀的另一端,庆贺身体恢复如初的人又可以继续挥洒着钱权,寻找下一个能延续身体的容器。
她在保洁组见过有人接这种生意,只要对方权力够大,给的够多,接任务的人几乎没有在拒绝后,还能活下来的。
她拒绝任务并干掉雇主和几个窝点后逃走,那群人或许气疯了吧。
但那又怎样呢?
她已经无牵无挂了,她做了很多不让家人开心的事,她只想在临死前缩在妈妈的怀里。
可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再一次目睹了吃人法则。
“不是他们无能,而是你们无耻。”厌恶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徐盈冷冷地说道,“我也不会跟你们一样。区别在于,我是个人。”
话音一落,抵着硕宁长公主额头的枪管微微移至她的心口,徐盈的食指慢慢勾动扳机。
“等等!”
意识到她是真的要杀了自己,硕宁长公主急声道,“没了玉玺,你就是杀尽李家的人,他们也不会服你!留着我,我可以做一个傀儡皇帝,到时候——”
砰的一声枪响,终结了硕宁长公主最后的求饶。
“到时候你就该有能力除掉我了。”徐盈接下她的话,冷漠地看着她的身体被血色染透。
徐盈揽着柳江白,看了眼旁观的张善和其他小道士,“还不走,等我管饭吗?”
小道士们见她毫不留情就动手,脸上却还有未散的杀气,皆是瑟缩在张善身后。
张善忍不住道:“那你呢?”
徐盈理所当然道:“去找我那假爹问问玉玺找到没。”
“徐信?”
羊汤面馆里,蒙头吃面的男子被这低低的气音喊得一哆嗦,随后仓惶咽下面条抬头,一张胡子拉碴的陌生面孔映入对方眼帘。
“你认错人了吧?”
大胡子脸男人擦了擦嘴上的面汤,见来人面皮斯文,脸颊上还有几道淡淡的疤,一身翠青月牙袍衬得人有些文弱。
得到这句话,孟临咦了一声,旋即撩了衣袍坐在他旁边,“她都要得势了,你藏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