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可笑不可笑,堂堂的少卿大人居然也有破不了的案。”一小厮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说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遇到高手了呗。”另一小厮跪直了身子伸了伸懒腰。
“狗屁高手,我听说咱老爷认识那凶手,这场火就是大人自己伪造的。”
“自己烧自己?”
“是啊,不然少卿大人怎么没招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心肝的,唉。”
“你还是先可怜可怜我们自己吧,还有三四个时辰才天亮呢,我又困肚子又疼,不行,我去如厕了。”
“你别呀,我一个人怕。”
“你以为我不怕吗?要不你先陪我。”
“行,反正大人已经死了,我们走。”两小厮关了堂门,互相搀扶着朝茅厕方向走去。
两人刚一离开,却有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向灵堂靠过来,来人轻轻地推开门扫了一眼屋内,屋内烛火闪烁,大片大片垂地的孝布在风中飘荡,白得醒目。
来人站在堂前没有丝毫地停留,随手举起烛台向棺木走去,口中低声道:“不要怪我,父亲,听说你不想我死对吗,那你就再帮帮我吧……”火焰在白布上开始缓缓地蔓延,在那火舌的光快要映到那人脸上时,尸体忽然坐了起来,朝着来人瞪大了双眼,雪白的眼球在焦黑的眼眶里一动不动,在昏黄的烛光下格外扎眼。
来人惊叫了一声,疾步冲出了灵堂。忽然两柄长剑冰冷地搭在了来人的肩上,不速之客双腿一软,摊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叫人看不清楚神色。蓦地,只见院子周围亮起数盏烛火,灵堂内举着烛台的人从暗处一一走出,暗夜来客举目一望,原来是少卿大人。刚才的“焦尸”也走了出来,大骂道:“小妮子,差点烧死老子。”
苏彦清皱着眉头定定地盯了女人一眼,对手下吩咐道:“抓起来!就地升堂。”
午夜的方府大门紧闭,大堂内却灯火通明,两三衙役分列两侧。
堂上苏彦清一身绯色官服,俊眉紧蹙,冷脸沉声道:“堂下秋燕,本官问你,你来方府不到两年,方家的老爷夫人待你如何?你为何要对方大人痛下杀手?”
秋燕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道:“大人冤枉。我怎么会杀害老爷呢,老爷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您不可空口无凭呀?”
苏彦清眼眸微眯:“你当本官真的没有证据吗?”
一旁的“焦尸”不耐烦道:“装什么呢?你刚刚差点烧死我。”
“余晖!”苏彦清轻喝了一声。余晖赶紧闭上了嘴。
“大人误会了,我方才只是想看一眼方大人,谁知一不小心竟引火上身。”秋燕说着还抹了抹眼泪。
“那你白日里为何不去看方大人呢?”角落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一身素衣的武公子。“秋燕姑娘可是对方大人——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感情,故而才只敢在夜里偷偷窥看吗?”
“我没有!”
“你看这是什么?”吴昭音捻起两根细索,一块剔透的玉珏在下端来回摆动。
“秋燕不知。”秋燕瞟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你不是也有一块吗?我看你对它心疼得紧。你可知道方夫人也有一块?”说完,吴昭音将玉轻轻地放在秋燕的手上。
“我不知道夫人也有此玉。我这块是我娘留给我的。”说着就要把那块玉还回去。
“你娘可是叫聂秋华?”堂上的苏彦清从案上的版籍卷册中抬眼道。
“大人如何知道?”秋燕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苏彦清站了起来,缓缓踱步道:“十五年前,有一位大臣为拉拢新科进士,便借以聚会之机在他们的酒中下了药,然后再让府内的丫鬟诱其就范。方大人正是入席的举子之一,届时他正与其妻新婚燕尔,方大人自知愧对妻子,愧对天地,欲一死了之。幸而方夫人查明缘由,谅其苦衷,将其救下,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不过后来,听闻那个丫鬟不堪阎府折辱,逃了出来,并且生下了一名女婴,这个丫鬟正是你的母亲聂秋华。”
“不是的。不是的!我娘是被赶出来的。”秋燕不停地摇头。
苏彦清走到秋燕面前,将卷册翻了翻,又递给她道:“这页版籍上记载了你娘何时入的阎府,又是何时失踪的。”
“不是的。我娘没有失踪,是方鹤堂,他对我娘始乱终弃,我亲眼看着我娘被方府的人赶下了山崖,方鹤堂才是杀人凶手。”秋燕从怀里掏出破碎的玉珏,将其与另一块拼到了一起喃喃道:“是他负了我娘。”
望着秋燕失魂落魄的样子,吴昭音心头微微一颤:方夫人膝下无子,若非此事,想必眼前这位迟早是方府的小姐,亦是自己的妹妹。
苏彦清回到座位上叹了口气:“这玉珏是方大人与其夫人的定情信物,是你娘把它的捡走了,你们母女确实可怜,但你万不该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秋燕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合上了版籍,忽然猛地向门口跑去,众人忙追,可惜遮月的黑云之下伸手不见五指,竟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