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但他仍是那副温柔的表情。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闭了闭眼,凌天启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柔声道:“快睡吧,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他能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却是不能这样。若是重涯没有来,若是我没有偷偷跟去明镜台,难道我要被一辈子蒙在鼓里吗?眼泪已经干掉了,这个我本来该唤作丈夫的人,现在却是多了一个身份——我的哥哥。
“你离我远一点。”我冷冷地对他说,不再顾及他的感受,把他的手拿开,“所以你知道事实你还跟我上床,事后也选择不把真相告诉我,你为的是什么?报复吗?你要报复谁!?”
凌天启把我的手抓起来叠在一起,按在我胸前:“听话,不该问的别问。”
我一把挣开他的手:“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要报复谁?——报复红姨吗?”
他站了起来,站在床边。一轮月光从窗子外洒进来,给他镀了一层柔和的银纱。“从来只有我爹说我顽固不化。”他低下头来,一双大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婳儿,现在又多了你一个又何妨呢?”
“我只说你是我亲妹妹,你阿娘是凌镜玄的外室,凌镜玄为了和你娘在一起害死了我娘,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要报复你阿娘——听懂了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还可以如此坦然?我从床上跳下来,一巴掌甩他脸上:“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凌天启摇摇头,说:“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凌天启朝门外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突然,我拿起桌上的瓶子一下子砸到地上,对着凌天启说道:“是我识人不清,也是我轻信你,害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从今以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凌天启却是转过身来,说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会分道扬镳?”
说完,他摔门而去。
我一直站着,站在床边站了很久,头很晕,应该是那天撞在柱子上留下的后遗症。我慢慢的在床尾坐下,要是那天不帮着凌天启就好了,就应该让风问把凌天启弄死,可现在说什么一切都晚了。
为什么月色衬得他那么好看,好看到我都不想怀疑他会骗我。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从我听了他的话开始怀疑红姨,再到叶如棠的挑唆,再到最后我自己去红姨的院子,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我觉得有时候蠢的可怜,明明线索那么不明确的一条线,我偏偏还是信了。
凌天启啊凌天启,我要怎么办啊。
第二天天还未亮时,我就醒来开始收拾东西,我收的飞快,要在阿四来之前跑掉。我把最后一块玉佩放进包袱里,推开门,就看见凌天启一脸严肃的表情。
“去哪?”
“关你什么事?”我不爽的看他一眼,随后绕开他,却被他一把拦住。
“你要去哪?”
我说:“关你什么事?”
凌天启说:“你不能走。”
他将我往后一推,“你要走我当然要拦着你。”
我一个巴掌扇过去,手却在半空中被他握住,“婳儿,打人不好。”
“那你骗人就好了?”我生气的瞪着他,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朝他的胸口刺过去。
那一刻,我承认我想杀了他。
这是我第一次动杀心。
但是,他却微微偏移,我没刺道他的心口,却刺到了他的手臂。
他低着头,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手臂,对身边的人说:“把她关起来,不许人进出。我受伤这件事不得传出去。”
阿四把我带回了房,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放回原处去,一边抱怨道:“少庄主也真是的,夫人就是想偷偷出去玩几天,怎么还把人给关起来了?不过夫人你也真是的,做啥不行非要伤了少庄主呢?幸好这件事没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京城里那些人会借着这个由头将夫人休掉的。”
我坐在桌边,盯着书桌边的假山流水,说:“不是偷偷玩几天,我是再也不想回来了。”
阿四停下手中的活,抱着花瓶问我:“夫人要去哪?在这镜湖山庄过的不好吗?不愁吃穿,用度皆是上品,为什么还想出去呢?”
因为我过过比这更好的日子吧。梦中的凌天启对我那么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实中红姨和慈姑也对我很好,金枝银枝,风问重涯,教主和上官远,我只熟悉这些人,除凌天启之外的人,虽然很少,每一个却都对我很好。而现在,我却一个都不敢和他们相见了……我杀了红姨。
阿四给我端来一碟酥糖,放在桌子上,说:“不管夫人以后要做什么,阿四都会支持夫人的。”
我抬头看她:“若我要和凌天启和离呢?”
“这……”阿四先是一愣,随后说道:“我会帮夫人,只要是夫人心中所想。”
我说:“那你替我想个办法,让凌天启来一趟。”
阿四那傻丫头点点头,把包裹里的东西收拾好之后便退出去了。真是个傻丫头,凌天启或许不可能再来见我了。
过了四五天,凌天启仍是没来。我和阿四聊天的时候调侃她是个笨姑娘,说他不来就用激将法啊,比如说点你的娘子快要病死房中、要拿白绫上吊、要打翻烛台烧了这屋子等等皆不奏效。
入夜,阿四已经去睡了。我披了一件薄薄的衣裳出去,就在院子里四处乱逛,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心思极其压抑。我到大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发现守门的弟子仍是在的便只好失望而归。我坐在小池边静静地看着小鱼游啊游,都快要游到我心里去了。
“看的这么痴迷?”背后有人说话,我转过头一看,是凌天启。
我立马转过头,继续看我的鱼,不想和他说话。
“婳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仍是不理他,低头看着我的鱼。
“婳儿,你理理我。”他到我旁边坐下,也盯着池子里的鱼看了许久。
“这里的水通的是镜湖。”他突然说,“你要是会水,也许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可是我不会啊。”我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让我走?”
凌天启看着我,说:“离开了我,你没点傍身之技,能去哪?”
我想了想,想起我曾经遇到的独孤遥,便说:“哪怕是去青楼当花魁吧,也比待在你这里好。”
凌天启把我拉起来,“宁愿去青楼也不想待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