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不敢动。教主身上有一股香气随着风吹过来,沁入鼻息。
红姨从他手里抽回鞭子,长鞭一把摔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我抖了抖,感觉自己没法在方雅殿待下去了。
“说说你和凌天启,为何共度一夜?”红姨说。
我跪的端正,却并不答话,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手心却早已出汗。我看着被红姨扔在地上的长鞭,而教主也早已坐回主位上去。这下没人护我了,我暗自心道。
教主不再说话,只是以一种看戏似的神情盯着窗外,却不是看着我和红姨。在与红姨对峙的片刻里,外面却突然传来杀猪般的喊叫:“放我走!”
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十遍,在深山老林里实在不像样子。教主对红姨道了声别便从殿内飞了出去。
方才有教主还好,可此刻,教主走了,殿内便只有我和红姨两人,寂静的令人害怕。我与红姨僵持许久,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仿佛这样就好像能假装我和凌天启那些事不存在一样。
“罢了,”红姨忽然说,“我累了。”
我瞪大眼睛,罢了?那红姨方才那副模样……
我识相地站起来要去帮红姨推轮椅,她却摆了摆手,拒绝道:“金枝过来推我,去棠梨苑。“
我呆呆地站在殿中央,金枝推着红姨出了去。我是什么时候与她变得这般生分的呢?是从方才开始吗?明明我下山前还不是这样的,我还可以靠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我可以吃绿豆糕再同她撒娇。从前除非是我偷了人家地里的瓜,她是从来不打我的。是我做的太过了吧?我这样想,和一个陌生人上床,无论是谁家父母,都不会平静的。红姨若是知道了,那么我便与她坦白,她若是还不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么我便瞒下来,这件事,便谁也不晓得了。
除却凌天启,他是个变数。我害怕他真的跑来找我提亲,那样的话,我要如何自处,江湖又会如何传谣呢?
我叹了口气,回到我的院子,在床边坐下。
手中摩挲的玉佩是凌天启给的,脖子上系着的骨笛是凌天启给的……啊,认识这么几天,他已经送了我这么多东西了,我却还不曾还赠。我打开梳妆匣,把玉佩和骨笛放进去藏好。我去厨房喝了碗米粥,喝完就打了个哈欠,我跑回卧房把门锁上,关上窗子,此时便觉得更困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困过。
我扯开被子,褪了外衣,一仰头就倒在床上,死死的睡去了。
一觉醒来,我伸了个懒腰,揉了把眼睛,顿觉神清气爽,十分轻松。我慢悠悠的穿好衣裳,推开屋子门,却发现有两个教内弟子在门口堵着我。
我被他们挡在门口的两柄划成“十”字的剑给拦住了去路。
“你们干嘛呢!”我大声喊着,丝毫不顾及自己在教内的形象。我在教里没待多久,自建教以来,一直是红姨和金枝在,我和银枝则是在建教半年之后才进来的。我轻哼一声,我大可不必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的了,反正从昨天开始我的形象就已经够差的了,是在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悯婳师姐,这是夫人的意思,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敢做主。”左边的弟子说。
红姨吗?她为何要关我?既然昨日都没有追究我的过错,那么为何今日,要把我关起来?我觉得很难理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气愤、恼怒。我作势要不顾一切往外冲,两个弟子仍是拦着我,我狠狠地瞪着他们,大有一副你们再敢拦着我我就撕碎你的架势。
“你们放我出去。”我冷声道。
仍是左边的弟子开口了:“悯婳师姐,我们也不想拦着你,这确实是夫人的意思。若是放在平时,我们练武还来不及,哪有空来?这次若不是碍于夫人的威望,我们也是不愿意来的。”
我悻悻地退了回去,关上门,在桌边坐下。
这些人当真是无耻的势利眼!我内心怒骂。两个月前我初来时哪个对我不是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如今我落魄了,都敢这般对我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
我捏紧拳头,一气之下重重的捶在桌上。
然后,我跳了起来!
太痛啦!!!
我颤抖的捂住泛红的拳头,方才那一下我是真的用了劲,所以才会这么痛。红姨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来安慰我。
我撇着嘴到床边坐下,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刚刚躺好在床上,摆好手的位置,刚要闭眼,门就被从外部打开,银枝端着个托盘进来,愁眉苦脸地看着我:“姑娘,你醒了啊。”
我翻身下床看到银枝托盘里的三个菜和冒着热气的米饭,想笑又笑不出来。
“红姨叫你给我吃这个?”
“姑娘,”银枝无奈的看着我,“你昨个儿把夫人惹急了,教主就让人把你锁这让你好好冷静冷静。”
银枝把菜给我布上,昨天晚上我便没吃饭,现在看窗外照进来的太阳,约莫正午了吧?我淡定的吃着饭,终是没有当着银枝的面大骂教主。教主虽然癖好古怪,为人不善,性格冷漠——不对,教主性格其实还不错,从他昨个儿给我挡鞭子来看,他至少是个不爱见血的男人,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喜欢穿青衣裳?青衣裳见血就脏,在教里也从不见教主动怒杀人。
我吃的很慢,银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正是秋天,窗外的梧桐叶正缓缓的往下落。
“银枝,”我忽然说,“你说他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呢?”
“我不晓得啊,姑娘。”银枝眨眨眼,“等一下我出去的时候我帮你和夫人求求情,这么关着你也不行,万一被憋坏了呢?”
我点点头,深感这么多人还是银枝懂我。我速速吃完饭,送走银枝后赶紧往床上一躺。吃完饭睡个午觉,不为过吧?
但我睡不着,翻来覆去很久,我满脑子都是我和凌天启在一起的那些事情,整个脑子都被他给占据了。翻来覆去,我挠挠脑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骂道:“凌天启你个混蛋!”
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会被关起来!?
我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下来,再次推开门来看,门口的弟子已经没有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桌上又放上了新的饭菜,却已经凉了,大概是我睡得太久的缘故。
我没梳头发,就推门跑了出去。出了院子,我朝一条小径跑了去,那条小径直向红姨的院子,只不过会绕些路,但胜在人少。我跑的飞快,走过小荷塘上的矮桥时,我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你没长眼睛啊?”我抬起头来破口大骂,只见那人穿着普通弟子的衣裳,手里提着一盏夜灯,大抵是巡夜的弟子。我灵机一动,轻咳两声,随后“咿咿呀呀”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