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
舅舅与舅母来同她告别,细心嘱咐了她不少有关身体的事情,桂家祖传的药品不要钱地给了她两大包。
此次入京。
是任北袭要去天子脚下当值。
“说着像谁没官当似的。”
舅舅在桂窈耳边小声蛐蛐了句,罢了又带了点笑意:“在京城等着吧,过阵子,舅舅领份差事,就与舅母就来找你。”
“别贫。”
舅母把桂窈拉到一旁,握住她的手,将一个桂色香囊系在了小娘子的腰间,再仔仔细细看着她,红润的锦缎好似落在了谁的脸颊上。
“如若有人伤你,让你不愉,抑或是有事要同我们商量,可走医馆的道。”
雨落得愈发小,车队已经装好了货。
里面不光有小半月行程的行礼,还被任北袭做主,塞了不少桂窈这两月在将军府的东西,她身体不好,很多事宜的家具物件,到了京城可以直接用上。
就要走了。
桂窈站在屋檐下,回望将军府的浩荡大开的正门。
李余清还是坐在了正堂的那个位置。
她怀中抚摸着妙妙,望着她新过门的儿媳那双水润盈盈的杏眼,没有开口。
“妙妙还是不理你吗?”桂窈慢慢退后了几步,脚边突然窜出来一只大黑狗,今日把舌头都缩了回去,精气神好像不大好。
“它本就是将军府的猫。”
“我原本还觉得我们走了它会难过,哪个晓得它现在见都不想见我一眼。”
桂窈没忍住搓了一把心碎的狗头,过了会,探着脑袋进去望了一眼。
妙妙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在默默离开时睁开,又在默默回头时紧闭。
离得有些远,她听不见它心里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任北袭的低沉嗓音。
“走了。”
他见她微微怔愣,只揽过她瘦窄的肩膀,将她的手一起握住伞柄,跨过门槛。
雨幕里,任北袭垂眸回头。
每逢谷雨,母亲总会坐上兄长留下的那把轮椅,有时就静静坐在院落中,静静看着叶子落地。
在戍北之前,小将军还不是小将军,只是府中沉默的任二郎。
他沉默地见证兄长名动京城,沉默地望着他焚毁了凤凰饮的手稿,沉默地,看着他的生命停在了当年。
男人的眼仁慈,妇人的眼深寂。
李余清望着手上已经磨损了的桂树果子,是被她狠心丢到了床脚,又在哪个雨夜仔仔细细捡了起来。
她垂眸望着怀中舔着爪子的大白猫,捏了捏它的耳朵。
将军府贫瘠了许多年的朝气,如今,也要随着儿子儿媳的离开再散去了。
送客吗?
她望着洋洋洒洒离开的车队,喊了声婢女的名字,终是不忍把这两个字念出。
大门合上了。
桂窈坐在马车里,抱着枕头小眠。
其实她今天睡得够多,但睁开眼就要面对任北袭,她还是决定睡觉。
行程大概有十来天。
她下意识给屁股换了个坐姿,好无奈,就是动车她也没做过超过十个小时的呀……
“当心。”男人嗓音沉沉。
他非要护着她抱着她,她便借势伸了个懒腰,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背有点疼,你帮我捏捏。”桂窈把枕头塞在胸前,下巴搁在上边,她估摸着路上睡觉就全靠这只软枕头了。
任北袭望见她的动作,好似低笑了一声,惹得她又推阻着不给他碰。
“咳咳……”
“大人,已到官驿。”
桂窈听到声响,立刻往外边走,三两步跳下了台阶,刚进驿站,就看见一身侍卫装扮的某个熟人。
她凑近,眯了眯眼。
回程第一日。
辰时,好想娇娇,巳时,好想娇娇,午时,好想娇娇。
未时,好想娇娇,申时,好想娇娇,酉时,好想娇娇。
如今正添了个不同笔迹的:
戌时,好想娇娇
楼上的任北袭已经将东西收好,垂眸寻着桂窈的去处,掌心摸索在木栏杆上,正好看见她眼波流转,掩袖浅笑。
下楼时。
已经听到了他二人有来有回。
李从:“桂家姐姐,你如何知道我在这?”
桂窈:“哼哼。”
任北袭嗓音淡淡:“驿站宽敞,只属你一人穿成这样还拿着笔,明日换回常装。”
说罢,就抓着桂窈后颈的衣服,半搂她到怀中往楼上房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