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剑主。
红玉轻轻咀嚼这三个字,不知江雁回是何等心情。
他的事她听过,在里耶同门的遮遮掩掩里,在万钟寺和尚的叹惋里,在闻绎为他流下的泪里。
做过魔域少君后,红玉深刻理解权势的美妙。权势可以让自己的意志变成别人的意志,所有人都会为当权者的目标服务。
一呼百应的煊赫令人沉醉。
就这点而言,江雁回做的只是许多人想做但没做的。
权柄万年不易的联惠道君做的不也正是江雁回之流未曾做成的事吗?
只是事已至此,胜则胜败则败,没什么好说。
江雁回固然恼恨闻绎对他动手,但试想,就算是因为情分放松了警惕,但连闻绎都能制住他,何况联惠呢?
道君的手段她在魔域已经领教。
红玉一时无言。
江雁回:“你在想什么?莫非想对我动手为里耶除恶?”
“没兴趣。”红玉淡淡,“我就是在想如果你当时徐徐图之,不那么快想要称孤道寡,可能结果会好很多。”
这个后辈有点意思。
江雁回有两分闲聊的兴致:“我既能自立山头称孤道寡,为什么要继续依附里耶苟延残喘?那地方我半点都不想再沾。”
“可到现在大家还爱说你是闻绎的徒弟。”
师徒相残的狗血八卦谁不爱听,传着传着就百转千回愁肠百结,相爱相杀能写十八个话本。
啪。
江雁回拾出鼎炉下的一根柴火折成两半扔到鼎炉里。
他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是啊,所以我恨闻绎。他这人不祥得很,你也少靠近他,免得莫名就有灾殃。”
他把闻绎说得像个扫把星。
红玉不欲多说闻绎,看着红焰炉里的雪白神兵道:“纯钧你带走吧。我先前不知这剑就是纯钧,既然旧主尚在且比我更懂剑道,也该物归原主,省得在我这儿蒙尘。”
江雁回摇头:“它选了你,已不再是我的纯钧。我会帮你重新炼化成更适合你的形状,得短一些宽一点。从紫金丹鼎炉出来,这剑就此新生。除了里耶那几个老东西,等闲人认不出。别人便不会因为这柄剑把对我的怨放在你身上。”
他细致若此,红玉未想江雁回会为她做到如此程度,施礼:“多谢剑主爱屋及乌。”
纯钧是屋她是乌。
“你倒灵巧。”江雁回笑道,“若我眼睛还好,倒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若有一日,天下能容得下洛兄真容时,我也想见见您的风采。”
江雁回朗声笑。自罪业塔以来他很久没这样放肆笑过。
“会的。”他轻轻说。
二人还未说完,又一道刺耳银铃袭来。地面剧烈移转换位,黑暗中地转天旋,又再被黑暗淹没。
红玉被转得想吐。
再等到四周平静下来,江雁回和纯钧已经不见。
似乎被通天老祖的遗力弄到了别的地方。
一片黑暗。
跟着江雁回到这样的高度已经耗尽气力,又强打精神与他四处探查,红玉干脆坐下运行起小周天。
虽则修为被压制感受不到灵力,但小周天能让她最快得到休息。
不知多久时间,红玉被重物落地声音惊醒。
警惕上前,好像是一个受伤吐血的修者。
红玉点燃火灵符将他翻过来,梧枝绿的外衫被大片血迹染红,一张清俊的脸映入眼中。
占云泽?
危楼有什么他能被伤成这样?
红玉对危险的评估又增加了一层。
她给占云泽用了些绷带和药,外伤很重,有些直入肺腑,但因着危楼无法输送灵力,他只能靠自己挺过来。
一如既往的浓稠黑暗中,红玉重新点起微弱的火苗。
占云泽感染发烧,开始说起胡话。
“怪物!怪物!”他在梦里大喊,似乎十分痛苦。
“占云泽?占云泽?你醒醒,你说危楼里有怪物吗?”红玉轻轻摇晃他。
“不,我才是怪物!我是怪物......”
占云泽又昏了过去。
这个人从万钟寺初见就神神叨叨的喊着什么命缘相牵。
要在凡陆红玉还能说他是个疯子,可仙洲既然有关家这样的占卜世家,说不定占云泽也是真的知道什么。